用過豐盛的晚宴,湘王和湘王妃将客人送出大門,一一揮手道别,看着最後一輛馬車遠去,這才攜手走進大門内。
袁廣俯下頭貼在樂晴耳邊問:“想見的親戚,都見到了!這下高興了吧?”
樂晴滿足地點頭,嬌聲道:“今天真的好高興!謝謝夫君!”
“要怎麽謝?”
樂晴歪着腦袋看他:“你說?”
袁廣道:“我有點累了!”
樂晴眨眨眼:“累了?那是……要我背你走?”
袁廣噗地一聲笑:“嗯,這主意不錯!那你快來背背我!”
後頭跟着的随從侍女見湘王和湘王妃又卿卿我我糾纏在一起,趕緊放慢腳步,離他們遠點兒,省得尴尬。
袁廣隻是開玩笑,樂晴卻真的走到他面前彎腰駝起他,挽着他的雙手往肩上扛,拼命之下,還真給她背起來通通通往前跑了三幾步,袁廣大驚,怕她閃了腰,趕緊掙下來把她攬進懷裏,兩個人叽叽咕咕笑了半天。
袁廣愛惜地用手梳理樂晴鬓旁散落下來的碎發,笑道:“我的樂兒,力氣挺大的嘛!”
樂晴臉紅紅的:“我和姐姐以前也常這樣玩,我背姐姐,能跑很遠!”
袁廣大驚:“夏依晴肯定比你重,她竟然要你背?什麽姐姐嘛?”
樂晴笑着點頭:“姐姐确實挺重的,不過我背得動她!”
“以後不準這樣了,小腰閃了可不是玩的!”
“我知道啦!”
樂晴攬着袁廣的腰,踮腳往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力氣大,以後隻背夫君!”
袁廣捏捏她的腮幫,寵溺道:“我就随便誇你一句,你還真當自己大力神仙了?”
“不是啊,我姐姐也這麽說,以前打鬧時我總被她捉得死死的,今天她捉不得我,還讓我給推倒了!”
“喲?姐妹倆打架了?”
“沒有。”
“那你爲何推她?”
“鬧着玩的。嗯,是她先胡說八道!”
“她說什麽了?”
“她說……”
樂晴瞧看他一眼,抿了抿嘴兒:“誰讓你告訴她:我們要在花房子裏度過新婚之夜?今天她就笑話我,說我們躺着躺着,會有毛毛蟲從屋頂花葉上掉下來!”
袁廣楞了片刻:“樂兒,你姐姐什麽意思啊?”
“誰知道?她壞呗,胡思亂想!”
袁廣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樂兒,夏依晴她分明就是眼紅!她喜歡我們的花房子,但她沒有,所以就胡說!”
“是麽?”
“就是!”
“她想要,我們不如就送她一個吧?”
“好!等我們有空,上門去給她和姐夫種一個花房子!讓她知道,在裏邊睡覺舒服得很,根本沒有毛毛蟲!”
這話如果讓依晴聽見了,她肯定會嗤笑:才不稀罕!我好好的房子不住,去睡你們那又通風又漏雨還不隔音的窩棚?毛病!
晚上睡覺之前,夫妻倆像往常一樣相擁靠在枕上說話兒,袁廣微笑着對樂晴說道:“你不是害怕以後進宮遇見秦貴妃麽?我琢磨着,秦貴妃的好日子快到頭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了!”
樂晴問:“秦貴妃,她出什麽事了麽?”
“她倒沒出什麽事,但她娘家人做下壞事,還都不是小事,如今被人扒出來,就等着被禦史參奏,問罪!”
“要問罪?”
“秦氏子弟近年來封官不少,卻不知珍惜,罔顧皇恩,不尊法紀,犯下多樁罪行,竟然還有侵犯皇家權益之事,自然是要問罪——很嚴重的罪!”
“秦家人犯錯,會牽涉到秦貴妃?”
“當然!秦貴妃能爲秦家人争得利益,也得爲秦家人做出的錯事擔罪!”
樂晴有點聽不懂,袁廣笑道:“等秦家被發落之後,你就懂了!事出必有因,當今聖明,不會随意冤枉人,也不會放過任何目無國法之人!總之呢,那秦貴妃以前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是越看越不順眼,最好皇上把她打進冷宮,再也不見才好!事不關己,我們睡吧!”
“嗯,睡了!”
樂晴貼過去在袁廣唇上輕啄:“夫君晚安,我們一起做個好夢!”
袁廣回吻她,卻是用力咬了一口:“又哄我,每次夢裏都找不見你,跑哪去了你?”
兩人吃吃笑着,相随鑽進了被窩。
十月,西北風越刮越強勁,天氣漸漸寒冷起來,溫國公府裏的老人小孩在夾襖裏頭穿上了絨線衣裳。
鄭老太太今年滿七十歲,鄭夫人和兒子、兒媳相商要爲老祖宗大大慶賀一番,爲準備這事,鄭景琰和依晴費了不少心思和精力,連帶着親戚們也上上下下幫了不少的忙。
十月中旬,請柬都已經發放完畢,其它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得差不多,單等着好日子到來。
十月二十二,鄭夫人和依晴掐着手指數數,離老太太壽辰隻差三天了,這晚鄭景琰從宮裏回到家,并不似平日那樣笑容滿面,而是臉色清冷地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語氣艱澀地說道:“孫兒不孝!祖母七十大壽,恐怕不能辦酒宴了!”
全家人都當場楞住,鄭老太太到底是有年紀沉得住氣,驚怔過後便淡然道:
“好孫兒,你也是幾個孩兒的父親了,快起來吧!那酒宴值什麽?辦不辦都不要緊!祖母但求得多活幾年,多看你們幾眼,就心滿意足了!”
鄭景琰眼睛泛紅,磕了個頭,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身邊,老太太拉着他坐下,問道:
“可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兒?你好好說,莫吓着你母親和晴兒!”
鄭景琰握住老祖母的手,看向鄭夫人和依晴,說道:“别怕,隻是宮裏的事……三皇子袁珞,沒了!”
大家又是一驚,依晴問道:“三皇子自小體弱,但沒大病啊,而且宮中那麽多太醫……怎麽就沒了?”
鄭景琰搖搖頭:“不是病,是看顧不好,跌進金魚池子裏淹死的!”
幾個人沉默了。
鄭夫人想到三皇子袁珞不過比自家寶兒大幾個月,這莫名其妙地就沒了,心裏一緊,忙起身跑出去,嘴裏喊着:“寶兒!寶兒你在哪?過來!到祖母這兒來!”
鄭老太太眼見鄭夫人拉着寶兒走進屋,不自禁地松了口氣,點着頭說道:“皇子沒了,咱們臣民家自然不能大辦慶賀之事!那就不辦,明兒你們就趕緊知會親戚們,省得到時人家白跑一趟,咱們也難做!”
依晴俯首回答:“是!孫媳知道了!”
鄭景琰也點點頭,又說了一句:“秦貴妃也……沒了!”
鄭老太太怔了怔,終究是沒再問什麽,隻念了聲佛号,鄭夫人則是把寶兒緊緊攬抱在懷裏,許久不肯松開。
從安和堂回到玉輝院,夫妻倆哄好兩個孩子,再回到上房洗漱歇息,鄭景琰習慣地拿出書本,依晴卻披散着一頭緞子般柔滑的長發鑽進他懷裏,朝他妩媚一笑,沒收了他的書。
鄭景琰俯下頭将臉埋進她馨香的長發中,輕笑道:“昨晚還怪我不讓你睡覺,今晚又來誘惑我?這可是你自找的哦!”
依晴在他腰間掐了一把:“今晚你不能亂動!”
鄭景琰忍不住調戲她:“好啊,那你來動!”
依晴臉一紅:“想得美!”
雪藕般的雙臂攀上他的脖子,微笑道:“給我說說宮裏的情況,那秦貴妃撞了禍,咱們家也不能辦喜事了,害我白忙一場!總該讓我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佳人在懷,雪膚花貌軟玉溫香,鄭景琰正十分享受,被依晴要求回答問題,很不情願:“人家的事,何必打探這麽清楚?又不是什麽好事!”
“人家好奇嘛!”
鄭景琰将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你不是說過好奇心能害死貓麽?”
“我又不是貓!”
“非要知道?”
“嗯!”
鄭景琰無奈,隻得将自己所知道的宮裏發生的事情說給依晴聽。
“選秀之後,宮裏美人驟增,新晉嫔妃有十幾人,還不算那些才人,尋常宮女。皇上近段就沒有時間去看望舊日妃子們了,秦貴妃原是宮中最得寵的,受不住冷落,又因她家裏出了事,就越發想要争回皇上的寵愛,接連多日,她隻管強行撞進嫔妃宮院裏去要求見皇上,皇上爲此十分惱怒,越發不想理她。就在今日,秦貴妃帶着二公主和三皇子去金魚池邊玩耍,當知道皇上與香妃、柔妃就在不遠處的玻璃閣中,便撇下兩個孩子不管,自顧趕了過去,結果,三皇子掉入池子裏,沒了。”
同樣爲人父母,依晴不免心有戚戚:“宮裏那麽多人,怎麽就不留個人看着呢?”
“留了,兩個太監兩個宮女,看護不力有什麽辦法?那池子倒也不深,三皇子掉下去沒多久就被撈起,奈何那孩子身體太弱,池水又冷,他一口氣憋進去,就出不來了!皇上向來疼愛自己的孩子,得知後又傷心又震怒,四個宮人當即杖斃,至于秦貴妃,皇上隻說了一句:‘你活着,還有用麽?’秦貴妃回宮之後,便用一根白绫上吊自盡了!”
依晴伏在鄭景琰懷裏半晌沒作聲,袁兆固然無情,但秦貴妃,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她确實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