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雲屏回轉來就把這事禀報了依晴。
鄭景琰聽了,不禁苦笑:“這丫頭,算她對你有忠心!隻可惜,你培植她們一場,才用得兩年,就得放走了!”
“那能怎麽辦?不然還叫杜仲甘松打兩年光棍?”
“有什麽不可以的?外邊姑娘多的是,府裏适合婚配的丫頭也不少,任由他們挑選,可他們偏要這兩個,能怪得了誰?人是你的,給了他們你就得受累,我還不樂意呢!”
“唉,還是給他們吧,不然說我們不近情理,也顯得我們夫妻苛待下屬。等我找她們來問過,過完年就讓他們先将婚事定下,總要等個半年七八個月才出嫁,這段時間加緊培植雁影和翠香,雁影也識點字,會看帳,不比雲屏腦子靈,勝在謹慎細緻,就讓她跟着雲屏學習,慢慢接替,咱們屋裏則由翠香負責,鳴柳、香風幾個是極伶俐的,一直由洪媽媽教導,過了年我逐漸将她們帶在身邊,等花雨出嫁,她們便可替上!”
鄭景琰點頭:“那就隻好如此了。”
去年大年三十因寶兒的出生,一家子是在玉輝院過的,今年大年三十晚,祭祀過後全家又聚到安和堂,高高興興吃團圓飯守歲過節,俗話說兩個孩子鬧翻天,一個孩子能讓整個家庭都圍着他轉,剛會走路就迫不及待地到處亂跑的寶兒正是如此。鄭府向來善待奴仆,大過年的也要讓下人們回去與家人團聚吃個飯,主子們身邊安排的值守婢仆不多,還要做些别的事,寶兒就由四個大人看着,這孩子卻是靈敏活躍過了頭,一放下地眨眼就能跑不見,不是鑽到桌子大椅底下,就是跑進個角落裏去,小小的身子往帷幕卷裏一藏,誰也找不着他,等到把他揪出來,小家夥呲着幾顆小白牙,咯咯笑得那個歡暢,逗得大人們也樂開了懷,誰還舍得責怪他調皮不聽話。
整晚安和堂上是大呼小叫,笑聲不停,歡聲笑語中時光過得也快,都還沒覺得困呢,更鼓聲響,除夕已過,因着第二天鄭景琰和依晴要進宮朝賀,鄭老夫人便催他們夫妻回去歇息,自己也和鄭夫人哄着寶兒睡下。
新春元日,百官、命婦入宮朝賀,皇後懷孕臨産未露面,命婦們對着後位叩拜,午時用過禦賜宴席那可出宮回家,官員及有爵位之人卻不能走這麽早,殿堂上拜賀新春之後還得陪同皇帝往宗祠祭祀祖先、拜祝天地,然後才共享禦賜酒宴,君臣互敬互勉,同僚間彼此敬酒應酬,一直到晚間才散。
好在元日過後,又可以清閑下來,總要到過完元宵節才上朝議政,各衙司也才正常開門辦事。
初二開始一連好幾天,依晴帶着寶兒跟随鄭景琰四處去拜年,寶兒收紅包收得手軟,卻不厭其煩,誰遞過來都接着,還會作揖點頭緻謝,他大概也了解到紅包的好處,絕不随手亂扔,拿到紅包就交給乳母,乳母替他收進小匣子,看着小匣子漸滿,小家夥臉上居然露出興奮的笑容,很有成就感似的。
鄭景琰既無奈又好笑:依晴是個财迷,難不成兒子也是?看來得好好管教了,他可以縱容依晴,絕不能縱容兒子,權貴家裏有個财迷兒子可不是什麽好事情,一不小心就能養出個大貪禍患!
徐府是鄭景琰娘舅家,之後是依晴的娘家親戚,夏府、龐府、吳府和方府、趙府,掐着手指頭一路拜過去,然後才到其他相熟的親友,也有許多人來國公府拜年,如此你來我往應酬忙碌,一直到初七初八才算基本清楚。
在龐府拜年時,依晴見着簡貞娘夫妻,簡貞娘笑容溫柔明媚,雙手輕撫自己小腹,輕聲對依晴道:“我得謝謝你!在金府聽了你那番話,我回家與夫君談了談,随後我們便一起去到千草堂找那位管大夫,由他的娘子給配得兩副藥,夫妻都吃了,如今我……三個月了!可以将喜訊告訴大家了!”
依晴爲她高興:“真是大喜啊!恭喜恭喜!”
簡貞娘笑着說道:“寶兒周歲,羅素琴寫信告知我,我那天也想去的,誰知起身急了一些,結果感覺腹裏有些不适,就沒敢出門,夫君也擔心,一直守着我,我夫妻隻得派人送了禮過去,沒能親自前去道賀,卻是對不住寶兒了!”
依晴擺手:“我們之間,哪裏需要計較這些?你保重身體,養好胎才是最要緊的!這幾天下雪,氣候陰冷,你不用親自出來拜年的啊,讓白秋生去就好了嘛!”
簡貞娘歎口氣:“我原也不想出門,别處我是不去的!今兒來了外祖父家,是弟弟求我!你也知道,我母親得罪姨母犯了大錯,外祖父和舅父不允她回娘家,簡府裏也因此輕看她許多,她如今是不上不下,說句話都沒人愛聽,無憂妹妹憨實,弟弟才十歲,卻想得挺多的,也頗有些擔當,他說母親畢竟是龐氏女,她做了錯事,可以改過,龐府不能就此遺棄不理,該給她些支撐尊重,這樣母親體面了,做兒女的才能擡得起頭!他自己人小言語輕微,便求我與秋生随同父親來龐府拜年,照他的想法,親戚們這般走下去,總有一天,外祖父會原諒母親的!我是看弟弟可憐,便應他之請與秋生來了,至于外祖父會不會原諒母親,我也不知道,不能擔保!依晴,母親如何失禮于姨母,我是親眼見到的,我也不可憐她,隻是今天……真的因爲看不得弟弟那般難過,弟弟從小都很懂事的,你不會怪我吧?”
依晴微笑道:“這與我無關吧?我怪你什麽呢?龐府是我母親娘家,也是龐如雲娘家,你弟弟有這個要求很正常啊,當初我也爲母親能回歸娘家而努力,你弟弟當然也可以這麽做!”
“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謝謝你,依晴!”
“回去以後好好養胎,大冷天的就不要出門了,身體要緊!”
“好,我知道了!”
有感于簡貞娘的喜訊,依晴趁隙去了一趟範府,探望懷孕八個多月的羅素琴,羅素琴看見依晴,自然是十分高興,可巧羅夫人嶽淑梅和羅玉琴也在,寒喧行禮過後,幾個人坐下飲茶說話,一邊朝羅素琴詢問她的身體狀況,羅素琴笑着說道:“我好着呢,你們瞧我都胖了這麽多!每天吃吃喝喝,總是饞得慌。”
依晴笑道:“可也别吃太多,感覺吃飽就成,胎兒太胖大是咱們受罪,甯可把他養出來,讓他自己吃!”
羅素琴想想有道理,捂着嘴瞪眼:“那怎麽辦?我一直不停地吃,肚子裏這個可能真的好胖!”
嶽淑梅忙安慰道:“不怕不怕!你們隻以爲胎兒胖大難生,卻不知胎兒胖大他也是有力氣的,到時候他也能自己掙出來!”
“真的啊?”
羅玉琴朝嶽淑梅撇了撇嘴:“又騙人!嬰兒哪有力氣自己掙出來?連我都知道的,以前夏一鳴小時候我見得多了,手兒軟軟的,無論給他什麽都抓不住!”
嶽淑梅嗔睇小女兒一眼:“我哪裏是騙人了?我生了你們幾個,還能不懂?”
依晴笑着打圓場,對羅素琴道:“總之你即日起,每天早晚在屋子裏或是廊下散步,院子裏就不要去了,下雪路滑,仔細出意外!以前我也是每天早晚散步走路,盡量不要懶散總躺着或坐着不動,生寶兒的時候雖說也痛苦,自我感覺還算順利吧!”
羅素琴點着頭:“好,你信裏也說過,我也是想走的,婆母總攔着不讓走,說、說怕會落胎!”
嶽淑梅臉上一變,忍了忍才說道:“你身體好好的,哪有那麽容易落的?偏她那張嘴不積善德!以後,别聽她的!”
羅素琴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依晴眼見羅玉琴坐在一旁,臉色憂傷,神情恍惚,仿佛沒聽到她母親和姐姐的話一般,心思早不知飛往何方去了。
暗地裏不由得爲這可憐的小妮子歎息,愛一個人沒有錯,主動追求需要勇氣,羅玉琴做到了,可惜陳博元不接受!費了那麽大的心機卻求而不得,羅玉琴所受的打擊可謂不小,心靈的創傷竟至今日還不曾痊愈麽?
羅玉琴說是屋裏氣悶,起身出門到廊下去走走,依晴聽着嶽淑梅和羅素琴的對話,方知道,原來羅玉琴面上這份憂傷在羅家母女看來,是因爲别的事。
年前同時有兩戶人家同時上門提親,這兩家條件都挺好,一爲勳貴,一爲三品文官人家,羅漢賓比較中意文官家的嫡長子,在松風書院讀書,品學兼優,明年就參加科考,據說很有希望中皇榜;嶽淑梅卻看上那位挺拔俊朗的勳貴公子,人家那也是有軍功有前途的!兩夫妻在那裏沒商量好呢,羅玉琴直接給他們回話:這兩人,一個都不喜歡,這輩子不嫁人!
夫妻倆郁悶壞了,嶽淑梅今天帶着玉琴過來,也是爲了讓素琴勸勸她妹妹。
依晴在旁邊聽着,明明知道玉琴是怎麽回事,卻是半句都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