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備嫁至今,王瑤貞就沒有哪一天省心好過,也沒有哪天能夠真正歡笑開懷、安安心心養出好顔色,以待出嫁之時,穿上嫁衣蒙上紅蓋頭的新娘賓客無緣得見,身邊人卻是知道,新娘清減消瘦,氣色不佳。
她并非喜嫁,懿旨賜婚,不得不嫁!
原以爲放棄了琰哥哥,終究能得到越王愛重,越王以王妃之位迎娶她,這輩子也算圓滿了,因而她是有所期盼的,可誰知道,越王表現得那般深情款款,到最後竟然隻是給她一個側妃名份!
她不甘心!可此時回頭已經遲了,景哥哥,再不會原諒她!
她這裏夠傷心憋屈的了,王耀祖卻還要尋根究底,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樁親事爲何越王也來插一杠子?王瑤貞沒法回答,梁氏母女偏在邊上拔火澆油,梁氏皮笑肉不笑地告訴王耀祖:我慢慢想起來了,那天在宮裏聽到皇後娘娘說,越王是問過咱們家大姑娘的,而且,王爺還給過定禮,在大姑娘手上!
這一下,王瑤貞更加解釋不清了,王耀祖震怒過後,便是沉默,接着就病倒了,直到王瑤貞出嫁之日才勉強撐着身體出來接待客人,送女兒出門。
王瑤貞恨死了梁氏,更看不得王桂貞、王蘭貞那得瑟樣子,趁着孟玉峰進府來探望王耀祖之際,王瑤貞親自給孟玉峰上茶,含淚曆數王桂貞姐妹種種險惡奸詐,又拉起衣袖露出一截白雪皓腕給孟玉峰看,那上邊的掐痕觸目驚心,王瑤貞說,這是梁氏的手段,有其母必有其女,望孟将軍仔細思量,爲你女兒着想,切莫上當,娶了這等虎狼女子,隻怕家中永無甯日!
那孟玉峰也是個死心眼的,一朝對王瑤貞上了心,便永遠當她是個極好極好的良善女子,即便無緣,也還是甯肯相信王瑤貞,回到家便對母親抱怨,大有悔婚的意思。
那梁氏母女知道了這事,豈有不恨的?母女三人在鄉下生長,言行舉止雖然稍嫌粗魯,本性也不壞,卻是愛憎分明,若被招惹上火了,那是絕對的有仇報仇有怨申冤!
王桂貞那麽喜愛孟玉峰卻被他嫌棄,親事都定下了還想退,她是痛怒交集,拿孟玉峰沒辦法,就沖着挑拔離間、壞人姻緣的王瑤貞來,姐妹做不成了,那就做仇人,勢不兩立!梁氏和王蘭貞自然站在王桂貞那邊,每日對着王瑤貞大聲小聲痛罵不止,忠烈伯府戰火疊起,不停不休,便是王耀祖出面也沒辦法阻止,那梁氏彪悍大力,性起時王耀祖也壓制不住她,直被氣得心肝死痛。
王瑤貞自小在京城長大,身段纖細柔弱,行爲禮儀周全,自是沒有力氣也不會與梁氏母女那般口出惡語、潑悍對罵,她隻是動了動筆,以王耀祖的名義給孟玉峰發帖,請他過府一叙,那孟玉峰來了之後,看到的就是梁氏母女圍着王瑤貞,指手劃腳、惡聲惡氣痛罵不止的場面。
在孟玉峰堅持之下,孟家最終退了親,王桂貞又氣又恨又痛,在王耀祖吐血之後也昏倒在地,病卧床上直到王瑤貞出嫁這天也沒能起來。
梁氏以照顧生病的女兒和兒子們爲由,直接撂了挑子,打死不肯主持王瑤貞婚事,王耀祖隻得請了族中嫂子弟妹過來料理喜宴,族中女眷們倒是熱心,一來就來了十多個,七手八腳,意見不合便各幹各的,加上王蘭貞故意搗亂,最後是每樣事情都安排不下來!外院歸男人們管倒還過得去,卻是苦了後院的女客們——茶席缺茶水果品點心,筵席沒能及時擺出來,洗手歇息之地又髒又亂,女客們報怨不已,甚至有人到王瑤貞面前訴說主家的不是,王瑤貞又焦急又羞愧,身爲新娘子卻是動彈不得,唯有傷心垂淚的份。
花轎擡出娘家門,本以爲晦氣就此退散,誰知進了越王府,也不知怎麽弄的,新娘子竟然在送入洞房途中跌了一跤,腳崴了,太醫給上了藥膏,叮囑說三至七天内不宜亂動,否則影響療效,越王體諒新娘,讓她好生養傷,自己則到别的侍妾房裏去歇息。
這可是新婚之夜啊,新人哪有落單的?王瑤貞面對着一雙流淚的紅燭,自個兒也哭了個昏天暗地。
新娘子不小心崴了腳未能如期洞房花燭,這種事情一般人是不會散發出去的,夏依晴卻在王瑤貞新婚第二天就知道了,聽到雲屏禀報,依晴再次幽怨郁悶:王瑤貞啊王瑤貞,你能不能再臉皮薄一點嗎?别特麽地動不動就想拉我家景哥哥下水好不好?
她喝完杯裏的水,問道:“今天國公爺在家,好像就在前頭書房,他可見了青荷?有什麽應承嗎?”
雲屏笑着搖頭:“少夫人忘了?自那次王姑娘不打招呼地就過來,還硬要跟着少夫人去湘王府賞花,回來國公爺又再三吩咐門上的管事:以後忠烈伯府的人來,一定先禀報過少夫人,少夫人讓進就進,不讓進,就打發了!”
“哦,那你剛才說青荷……”
“青荷在大門外,沒讓進來!甘松也沒有及時禀報,是因爲國公爺在前頭聽見門外吵鬧,問明原由,直接叫人把青荷打發走了!我在二門上對看帳冊,婆子們跟我唠叨了幾句才知道的!”
“國公爺沒給她藥吧?”
雲屏道:“少夫人,當然不能給了!咱們這可是堂堂國公府,又不是她家藥鋪,但凡得個毛病就來讨藥,有一就有二,以後還沒完沒了了!”
依晴瞧着雲屏道:“好丫頭,咱們是這麽想,抵不住男人們會憐香惜玉啊!我是擔心你們國公爺腦子一糊塗就給了,畢竟人家這是新婚燕爾,卻崴了腳消減了喜氣,偏她又隻信任你們國公爺,覺得國公爺配的藥才最好,宮裏的太醫在她眼裏都不算什麽!”
雲屏撇嘴道:“瑤貞姑娘也真是的,怎麽能夠這樣呢?表面上看着是讨個藥,可若讓王府的人知道了,還不得把咱們國公府記進心裏了?爲什麽王府的側妃受了傷隻管去找你們溫國公府拿藥?王府難道沒有好藥?你們到底什麽意思啊?唉!真弄不懂,她是沒想到這層呢,還是故意的!”
依晴冷笑一聲:“不管她怎樣,隻當她是個蠢物,腦子壞掉了!從今往後我們不認識、不搭理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