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琴有些詫異:“你問董青雲?要做什麽?”
“沒想做什麽,就想了解一下而已!”
“給我說實話,我再告訴你!”
依晴無奈,隻得如實道:“我家表妹王文慧,你上次在我娘家見過一次,今天又見一次,看清楚了沒?有沒有覺得她與董青雲般配?我估計着,這丫頭自從上次在我娘家見過董青雲,可能就惦記上他了!不然的話,以她那種性情,怎麽會一聽到我提及要來範府看望你,就像打了雞血似的,上趕着要與我做伴而來?說什麽上次在我娘家你對她多有關照,她也該過來瞧瞧你,純屬廢話!我記得你坐得那麽遠,根本都沒與她說過話!”
羅素琴笑了:“我就說嘛,你怎麽會帶了她來,我與她又不熟!不過你這麽一提醒,我想起來了:上次在夏府飲茶,你中間起身出去兩次,其中有一次,你家表妹與我家董表弟說話了,說了好幾句呢!”
“這意思是,我猜得不錯?我們家表妹看上你家董表弟了?”
“這個,你可再問問,我也不敢瞎猜。”
羅素琴笑着把董青雲的情況說給依晴聽:“按說你家表妹若真看上了我們董表弟,那也不足爲奇:我們董表弟一表人才,學富五車,去年中了皇榜,可是二甲的進士,現在翰林院任職,二十歲,從七品官兒。董家老宅在距京城七八十裏路的福臨鎮,算得上一個大族,有不少的祖産,家底殷實,他們一家三代住着,上有祖母,父母健在,董表弟兄弟姐妹五人,董表弟排行三,如今做了京官,便在京城西南邊買得宅院,平日自己住,因覺得孤單,時不時走來範家,與表兄弟們聚聚。”
“他家人不來一兩個陪他?”
“家裏祖母嬴弱多病,董姑父要照料家中田産和生意,姑母除了侍奉老祖母,還準備着下邊兩個表妹的婚事,都訂了親,單等着發嫁了。上頭兩位表嫂,都懷孕要生了,也得看着不是?哪裏分得身?”
“倒也是!那你家董表弟都二十歲了,怎麽還沒娶妻?定親了嗎?”
羅素琴切地一笑:“這句你該一開始就問了才對!董表弟啊,他的命有點不好,他原來是定過親的,去年中了皇榜以後就該成親了,可惜得很,隻差那麽幾天,那待嫁的新娘子居然被一粒紅棗核兒給卡住,竟就憋死了!”
依晴楞了半晌:“竟有這麽倒黴的人?”
“就是啊!千真萬确的事兒!所以董表弟中舉,這樣天大的喜事,也因爲這樁,平白給削減了不少喜氣。我夫君說别看董表弟如今笑容挺好的,去年他可是灰頭土臉了一陣子。”
依晴笑了一下:“就是可憐了那位姑娘!”
“有什麽法子?吃個紅棗都能卡死,隻能說她福薄!”
“那,現在董表弟還沒議親麽?”
“還沒呢,想是沒心情,或許也沒有合适的吧!”
“哎!”依晴忽道:“你剛才不是說你婆母要給你夫君納的妾室,是個官宦家姑娘,美貌又多才多藝,這出身算不錯的啊,讓給你家董表弟多好?你夫君都有妻了還想妾,人家董表弟可連妻都還沒有呢!”
羅素琴歎氣:“你不知道,我婆母與姑母合不來,董表弟的親事她不管的!”
“這樣啊。素琴,等我回去慢慢套文慧的話,看她是不是真的對董表弟有意,我是覺得這董青雲挺不錯的,面相、才華過得去,家世也清白,對吧?”
“那是自然!要論家世,人家曾祖、祖父也出過仕的!”
“嗯,挺好!咱們先把話放在這兒,不超過明天早上我就給你來信,如果我們家表妹确定喜歡董青雲,你替我找個人問問他,他也是見過王文慧的,若有意,這事就成了!”
羅素琴張了張嘴:“這可是一樁親事啊,你說得好輕巧!”
“那還要怎樣?你不想你家董表弟娶老婆麽?我們家表妹年紀也不小了,十六七歲,如今住在國公府,她父母不着急嫁女兒,我們做表哥表嫂的成日被老太太催問,得幫她找個能令她滿意的婆家,嫁出去,大家都輕松!”
“就怕,你們那樣的人家,看不上董表弟的家世呢!”
依晴點頭道:“你的話也不無道理,起初我和夫君确實考慮過爲文慧表妹找個侯門伯府什麽的嫁出去,可轉回頭來想,榮華富貴雖好,有時候卻也難以消受!就說文慧吧,她與你家表弟際遇差不多,董青雲是沒了未婚妻,文慧則是退過親的!”
“啊?那是爲什麽?”
“不是文慧的問題,而是定了親的那男子,未娶正妻,先納良妾,而且還懷了身孕!但凡有點氣性的,誰能容忍得了?”
“确實,我就受不得!是我也要退的!”
“退親容易,但文慧也平白有了這麽一個底,你想啊,那些高門大戶,最是講究這些,就算人家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與咱們議親,卻也擔心對方給出來的人不夠好!不然,就是做繼室啊什麽的,根本毫無意思!其實照我看啊,還不如就找你家董表弟這樣的,還能挑到好的!”
“哎,夏依晴!你什麽意思啊?”
羅素琴轉過彎來,不幹了:“我們家表弟這樣的怎麽啦?好得很了!董表弟爲人低調不喜張揚,也不喜歡應酬,他若是時常跟同僚們外出參加詩會宴會什麽的,讓人發現他的好,還輪得到你來算計?”
依晴笑道:“我有意給他牽紅線,哪裏是算計他了?”
“哼!你家那表妹也不是極好的相貌,你以前說過她經常給你添堵,想來性情也不怎麽樣,她又不是嫡親的國公府小姐,不過是個表姑娘,又不得父母疼愛,嫁妝都不會有多少!這樣的女子說給我們表弟,你這還不是算計?”
“你還真敢說!她父母聽見了不得罵你!她雖不是嫡親的國公府小姐,可到底是鄭家親姑表,從小在鄭府長大,我們總會照看一二,她的嫁妝不會少!還有啊……哎我說羅素琴,董青雲是範嘉文的表弟,你如今被範嘉文氣成這樣,還沒扳回來呢,這就巴心巴肺地爲他表弟跟我嘔氣,你閑的?”
羅素琴噗地一聲笑:“我說不過你,如今就算是我自己的親表弟,你要看上了,也隻好由着你了!”
“不是我,是王文慧看上了!其實你也不必擔心,王文慧以前與我作對,那也是年輕氣盛,沒經曆過事情,如今她好歹成長了些,懂點事,她挺聰明的,相信過着日子,會有好的改變!”
“那成。你回去弄清楚,明天給我來信,如果真是那麽回事,我自有人去找董表弟談!”
兩人說着話,有婢女進來換過茶水,之後王文慧也回來了,眼睛有些發紅,依晴問她怎麽回事,王文慧笑着解釋說不小心讓走廊裏盆景花樹的枝葉掃到臉上了,依晴尋思着羅素琴院子裏走廊也蠻寬的,能容得下三四個人并排走路,她怎麽就讓人家走廊盆景的枝葉掃到了?但在别人家裏不便多問,就不作聲了。
因着羅素琴強烈要求,又硬撐着要下地出來陪客,依晴和王文慧推辭不過,就在範府用了午飯,又與羅素琴婆母于氏等女眷坐着談笑一會,才告辭回家。
路上,依晴安安靜靜坐着,并沒問文慧什麽,她自己主動湊近來,輕聲說道:“表嫂,我、我……你與範大奶奶的話,我在外頭聽見了一些!”
依晴怔了一下:“你不是上茅廁去了嗎?還有人跟着呢,怎麽能聽到我們說話?”
王文慧紅着臉,低下頭道:“範大奶奶身邊翠兒很活潑,愛說愛笑,與彩雲談得挺好,我走出茅廁時她們在摘花玩,沒看到我,我就自己先回來了!剛走到範大奶奶房裏那副芍藥繡屏邊,就聽到你們談及我……我和、和那位董公子!”
依晴皺眉看着她:“你怎麽能這樣呢?不說你在别人家裏偷聽談話失禮,光是獨自跑走鬧失蹤,就會把人家丫頭吓壞的知道嗎?要是因此被主人責罰,這冤屈哪裏去伸張?你帶累人,又于心何忍?”
“表嫂,我知道錯了!”
“下次可不能這樣!”
依晴生氣地想:如果不是阿琰的表妹,根本就不願帶你出門,哪還有下次!
想到阿琰,忍不住就又多嘴一句:“你也不小了,平日沒事就反省下自己,與别人做下對比,多思多想長點腦子!如果是在夏府,你這樣也就算了,範府與鄭府不熟,你初來乍到就一個人四處亂走,這樣不但危險,也很失禮的知道嗎?”
文慧頭垂得更低了:“我知道,我就是心裏有事,想急着和表嫂說。”
“什麽事啊?”
“我……”
文慧擡起頭,一張臉紅得像塊大紅布:“表嫂,你并不是亂猜測,我确實喜歡董公子!在夏府初見董公子,就、就時常記挂着他!這次跟随表嫂來範府,也是想着,若能僥幸得見一面,便好!”
依晴無語地看着她,半晌道:“見一面就好?那今天真讓你如願了,該滿足了吧?”
“表嫂!”
文慧顧不得羞澀,拉住依晴的衣袖道:“從前我不懂事,也是受了姨母和寶婵表姐的挑唆,才那樣對待表嫂,我早已知錯了,都改了!求表嫂不計前嫌,幫我這回,以後我都聽表嫂的,隻與表嫂修好!”
依晴看了看那隻緊緊揪住自己衣袖的手,笑了笑道:“行了,不着急,咱們慢慢說——你聽見了我與範大奶奶的談話,聽了多少?”
文慧臉上紅暈未褪:“聽到範大奶奶說表嫂算計她家表弟……因怕我在那繡屏下站得太久遭人起疑,又不好進來打斷你們的談話,便退了出去,尋見那幾個跟着我的丫頭又再回來!”
“嗯,那你是知曉董青雲身世和家庭狀況喽?若照你表哥的想法,他會替你尋到比董青雲家世更好些的,你認爲呢?”
“不不!我不要更好的!”
王文慧急了,說道:“表嫂的話很對,權貴人家雖好,卻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像我琰表哥那樣的人物,這世間隻得一個!我是怎樣的人,能配什麽樣的男子,自己明白!我就喜歡董公子,他與我一樣遭遇,我們同病相憐,定能相處得很好!”
依晴再次無語,拍拍她的手安撫道:“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怎麽就知道人家肯與你同病相憐?冷靜些,先與範大奶奶通個氣,讓她找人問問董公子,才好說話!”
“嫂子,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心意了,我真的喜歡董公子!你現在就給範大奶奶傳信吧!”
“姑娘,我們才告辭出來诶,難不成你讓我再轉回範府去?這種事,你能做得來嗎?”
“那,那等會回到家,表嫂記得給範大奶奶寫信!這事還是要快些才好,我怕,怕萬一有人給董公子說親呢,咱們遲了可怎麽辦啊?”
依晴徹底無語了,轉頭去看窗外,懶得理她。
那王文慧卻是十分執着,或許是太過喜歡董青雲了,回到國公府跟着依晴去安和堂給老太太和太太請了安,就寸步不離左右,依晴做什麽她也做什麽,依晴逗寶兒玩,她在一旁笑得比寶兒還起勁,依晴要喂寶兒吃食,她就先去把寶兒抱起來,大姑娘家也不怕小奶娃把口水蹭到衣裳上……依晴心想若不給她個準話,指不定今晚她還會跟着自己回玉輝院去一起住呢!
無奈之下,也體諒懷春少女的心情,依晴隻得在安和堂尋了筆墨,當着王文慧的面,給羅素琴寫了封信,說明文慧确實對董青雲是有意思的,請她尋個妥貼的人問問董青雲,如果也有意,那就可以議親了。
王文慧看着依晴封好信,遞給花雨拿去前庭交給杜仲送往範府,這才長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