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鄭夫人這才醒過神,轉頭見依晴雙眼含淚,憂傷難過,鄭夫人忙把寶兒送交到依晴懷裏,老太太也安撫她幾句,兩位長輩便相扶攜着走出上房,自去歇息。
不是不體諒小媳婦的心情,但這樣的情況在大戶人家根本就不算個事兒,老太太和鄭夫人見得多了,并不認爲有什麽不妥當的,祖母養孫兒,天經地義,如果不是琰兒攔着,也顧及些依晴的感受和健康狀況,她們早想在寶兒滿月時就把他抱走了!
婆媳倆很快達成共識:兩個人共同撫育寶兒,寶兒随鄭夫人住在清心院,早晚或由鄭夫人帶着孫兒到安和堂去呆半天,或是老太太自走到清心院看小孫孫,正好可以松活松活腿腳,鍛煉身體增強體質,這本是依晴提議,也是琰兒樂于見到的。
家裏兩位老人心情愉快,越發精神飽滿,風貌非一般的清新爽朗。
依晴明知再怎麽鬧騰,此事也無法更改了,卻就是不甘心,趁着長輩們體諒自己,爲讓母子倆多聚聚,白天隻來玉輝院看一看,晚上各自回去,依晴便一連三四個夜晚讓奶娘抱了寶兒到上房正屋睡覺,卻把鄭景琰關在門外不準進來,鄭景琰急得上火,又不知怎麽辦好,煩惱之餘把以前跟着袁聰、袁兆等人厮混時看到他們哄女人的法子全部都用上,也沒效果,正焦頭爛額之際,依晴自己卻失去了懲罰他的興緻,給了他一個讨好獻媚的機會,鄭景琰圍着妻兒轉了半天,好話說了幾大車,依晴才算露出點笑臉,夫妻和好如初。
面對任性起來無比刁蠻難纏的妻子,鄭景琰是又愛又恨,卻隻除了一句接一句表忠心,再沒别的法子。
三月二十二日是忠烈伯王耀祖小兒子周歲宴,依晴不想去,王家隻除了王瑤貞,她誰都不認識,就連王瑤貞也不是她樂意見到的,那又何必浪費時間去湊那個熱鬧,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多陪陪兒子呢。
再過些天兒子就搬到清心院去住了,到那時她最多每天能夠見孩子一兩次面,想想就難過,因而這些天她除了打理府務,其餘時間隻呆在玉輝院抱兒子逗着他玩。
依晴托詞不去吃喜宴,鄭景琰隻好請了母親去,他自己也是要去的,不過不會和母親一起,而是與另一幫人同往道賀。
原本小孩周歲酒宴不算什麽,鄭夫人帶份厚禮去就行了,一家子不必去兩個人,不過那王耀祖當年是含冤被放逐,如今平了冤又晉爵,他爲人低調,去年回到京城至今才辦了這場酒宴,在外人看來,這其中别有含意,定然不會隻是小兒周歲那麽簡單,應是連帶着慶祝升爵,因此,昔日同僚和親友們也樂得替他造個勢,把喜宴弄得更熱鬧些,鄭景琰偶然聽到湊份子的人議論,便也跟着做此打算,請母親去吃那周歲酒,自己另攜一份賀禮過去,雖說兩家世交,但因了先前與王瑤貞那一段,到底不太好說話了,也不必多做停留,隻需露個面轉一圈,見過該見的人,就可以走了。
去到忠烈府,果然車水馬龍,賓客衆多,忠烈伯因腿腳不便,席間請了族中兄弟和子侄們陪伴和招待客人吃喝,鄭景琰見到了忙前忙後幫忙待客的孟玉峰,他與孟玉峰多次共事,不可謂不熟,忠烈伯有眼光,這個人的品性錯不了,王瑤貞若肯聽她父親的話嫁給孟玉峰,一輩子富貴榮華、平安喜樂應是沒有問題的。
鄭景琰這裏暗自爲王瑤貞做假設,卻沒料到他的瑤貞妹妹也正在想念着他,并已做好準備要和他見面叙舊。
還是像以前那樣,仍讓青荷過來相邀,鄭景琰與三幾個人在前庭漫步閑談,青荷跟了一路,最後忍耐不住徑直上前行禮,說是大姑娘爲小公子做了些衣帽,請鄭景琰往後院去一趟。
原本還相談甚歡的幾個人帶着忍笑的神情找了托詞相繼離去,鄭景琰臉色沉靜如水,不得不佩服:這王瑤貞實在是蠢到家了!
今天是她家喜慶之日,處處是賓客,處處是眼睛,孟玉峰正在她家幫着料理宴會,她倒好,不管不顧直接讓丫頭過來請自己入院說話,如此糾扯不清,她想幹什麽?到底有沒有腦子啊?
鄭景琰想到自己差點就娶了這個糊塗蠢笨毫無計量的女人爲妻,相伴終身,禁不住寒毛直立,渾身上下像起了風疹般難受異常。
鄭景琰看也不看青荷,不發一言背着手往大門口走去,按照依晴那種形容法,瑤貞這是犯腦抽不正常了,他可哪兒都沒壞,是個正常人,不可能真的跟着青荷去與王瑤貞見面。
青荷追着鄭景琰急走幾步,不死心地苦求國公爺去見見大姑娘,聽到婢仆禀報匆匆趕來的王桂貞見此情景,隻覺得太丢臉了,趕緊讓身邊婆子上前把青荷抓了回來。
這個小插曲并沒影響到忠烈伯府的酒宴,依然喜慶熱鬧,賓主盡歡,流水席直擺到暮色降臨才結束。
忠烈伯王耀祖還在前堂與一些老友邊喝着醒酒茶邊說話,梁夫人和兩個女兒帶着管事婆子們在二堂打理并賞看今日收到的禮物,看到物品和禮金都比預期的多出三四倍,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對兩個女兒寵愛地說道:
“瞧着喜歡什麽,這就讓人送回你們房裏,省得入了庫之後又要搬來搬去,白白折騰力氣!”
王桂貞和王蘭貞高興地說聲謝謝娘,當下就把看中的幾樣物件讓人搬走了。
而此時後院王瑤貞房裏,才剛擺上的晚飯全被掃落地上,碎瓷和菜肉米飯混在一起,狼藉一片,柳煙領着小丫頭跪倒在地,半點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