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飯後,趁着鄭夫人又去了嬰兒房,依晴便拿昨夜酒醉之事取笑鄭景琰,把他的醉後真言學給他聽,鄭景琰也有些尴尬:
“以前就算醉,也隻是不聲不響睡過去,這回竟然說這麽多話?真真失态了!不過我隻記得甘松送我回來,進屋就隻見你一個人,怎麽,大半夜的屋子裏留那麽多人?”
“我想着你喝那麽久,肯定是要醉了的,留人就爲了等你回來服侍洗漱啊,哪曉得你醉得高興,得意忘形了!”
鄭景琰哈哈一笑:“确實是高興過了頭,以後,還是聽你的,适可而已,絕不喝醉了!”
“這才對了,你是學醫的,自然懂得酒醉傷身,你又這麽瘦,我就擔心你的肝髒承受不了……”
“不過是偶爾酒醉,昨晚你不是替我煮了解酒的湯水泡洗麽?再者我是習武之人,修煉本門派内功,自身有淨化功效,尋常毒物侵不入體内,就算沒洗藥水澡也無妨,不用擔心!”
鄭景琰含笑望着依晴,他現在已經不介意依晴對他的瘦耿耿于懷了,他們是夫妻,是寶兒的父母,是不可分離的一家人,依晴說過,不論胖瘦,隻要是屬于她的,她都會放在心裏珍惜惦念,那還有什麽值得他不安的?
說實話從小就是這樣的精瘦體型,他覺得挺好,在師門修習,他這體型還算是一種天然優勢,比如學輕身之術,同門師兄弟裏就他速度最快,誰都知道這是因爲他體型和體重的緣故,瘦不是他故意的,但既然依晴想讓他胖起來,那就長幾斤肉給她看看吧。
鄭景琰攬過依晴,将她的手臂環在自己腰上:“還說我瘦?這段日子陪着你在家,什麽都不做,每天正餐零食不停地吃,夜食也不拒,我胖了好些呢,你摸摸看!”
依晴在他腰上抓摸一下,還是沒抓到肉,翻了個白眼:“這樣也叫胖?就你這身高,把我身上所有的肉都放你身上,你還是瘦的!”
鄭景琰哧笑:“哪有這樣比喻的?依晴,我或許不能夠按你的要求馬上胖得起來,但我會一直盡力!你呢就給我保持這般模樣,或者再胖些,更好!”
“爲什麽?”
“因爲……我喜歡胖胖的、又暖又軟的依晴,抱在懷裏,金山銀山都不換!”
依晴無語瞪住他,拿金山銀山跟她做比較,他還真是不含糊。
鄭景琰笑着将依晴抱入懷中,臉埋進她頸窩,迷人的香氣充溢鼻腔,溫暖柔軟的身軀與他緊緊相貼,明知道這樣下去會勾惹出體内火焰,他仍忍不住放任自己,上下其手愛撫依晴,無比的依戀,甘願就此沉陷。
依晴阻止不了他,便起了壞心眼,索性引逗他與自己熱烈親吻,直弄得兩人都心神激蕩,差點失了分寸,幸虧緊要關頭聽到花雨在門外通報說太太抱着小公子過來了,鄭景琰滿臉痛苦,在依晴吃吃笑聲裏狼狽不堪地避入淨室,依晴也趕緊起身整理一下自己,微喘着氣走到門口迎候,心想以後可不能這樣了,鄭景琰自制力好那是以前的事,如今他可是開過暈的,還被壓抑了幾個月,這樣的男人禁不起引誘,真挑逗出他的狼性,萬一實在隐忍不住招惹上别的女人,那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鄭夫人進來,沒有把懷裏的寶兒交給依晴,卻讓花雨和雲屏扶着少夫人走到鋪着厚厚繡墊的紅木大椅裏坐下,對她說道:
“老太太他們快到門口了……大姑太太沒抱過寶兒,不甘心,昨夜就沒回去,一家子人都住在安和堂,這會跟着老太太過來,定是想要抱抱孩子,可她滿心的怨氣,我不放心!寶兒還小,琰兒想必也不肯的。你是坐月子的人,不好與長輩争執,就這樣安靜坐着别說話,寶兒放在我這,我的孫子,我不讓抱,誰敢說什麽?”
依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一大早好好的,又讓這方鄭氏跑來鬧心,真是人蠢無藥可治,方鄭氏仗着老太太罩護,兀自任性而爲,這是在拼命消磨她侄兒所剩不多的那點血緣親情,也等于是揮霍掉她兒女們今後有可能得到的榮平侯府的所有助力,方鄭氏難道是至死也看不透這點?真真白活了這麽多年歲。
鄭景琰從淨室出來,見過母親,又瞧看一眼襁褓中的寶兒,母子倆輕聲說了幾句話,鄭景琰朝依晴點點頭:“聽母親的,你若累了就進去躺下歇息,月子裏的人不見客!”
這話說得霸道了些,月子裏的人确實不必見外客,但方鄭氏屬于十分親近的姑姐婆姨類,這一類人若是特意上門來瞧看,是可以直接進入産婦房間的,産婦不想見都不行。
鄭景琰走出房門去迎接老太太,依晴沒聽他的進去躺着歇息,一是她不累,二是想看看方鄭氏和自家婆婆怎麽個較量法——依晴知道爲母則強,卻不曾想到鄭夫人這些天一反常态,怎麽感覺做祖母的比自己這個當母親的更加強大起來。
難道真的應了老輩人所言:多年媳婦熬成婆以後,就會能量大爆發?
隻希望這股能量自始至終都不要用來針對自己這個小媳婦才好!
方鄭氏确實是憋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非要過來抱一抱小侄孫的。
昨天她早早就來了,結果卻惹得老娘生氣,被禁足在後院不得往前頭去見客人,等得寶兒被抱回玉輝院,她就趕緊帶着寶婵和月嬌過來看孩子,誰知玉輝院的婆子們個個闆着臉,說不讓進就真的不讓她們進院子,把她氣得七竅冒煙——怎麽說她也是榮平侯的大姑母,這孩子是鄭家子嗣,按輩份得叫她一聲姑祖母,不要奶娘抱着他到安和堂請她看就算了,她自己巴巴兒趕過來,竟然連抱一抱他都不行?
方鄭氏氣壞了,不用說,這肯定又是那個夏氏弄的妖蛾子!
該死的夏氏,自從她嫁進侯府,自己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運勢一落千丈,侄子不孝,連老娘都開始嫌棄起做女兒的來,方鄭氏恨死了夏依晴,偏偏沒能把她算計下去,就被分出府單過,這個卻該惱恨外甥王文遠,沒事弄出那一場火把老太太吓壞,連帶着方家也被他王家所累,就這麽給掃地出門了!
說好的産業也不給了,十萬兩銀子剛到手就讓大兒子分去三萬兩,剩下七萬兩,寶章剛成親,還要進書院讀書,寶婵和離在娘家待嫁,照這般花銀如流水的光景,能支撐到幾時?
而王家那邊,王文遠有了官職,可以領俸祿了,文慧的嫁妝又是侯府出,他們的十萬兩根本動都不用動,直接用以置産業做家底,兩相比較之下,方鄭氏心底那點妒火再次被點燃:老娘還是偏疼妹妹,侄子自然也聽老娘的,厚待二姑母卻薄待大姑母!
好幾種難以平複的情緒,在方鄭氏心底彙聚成巨大的委屈,一整晚上沖着老太太發洩哭訴,終是又把老太太弄得心軟了,第二天就領了方鄭氏到玉輝院來,也不爲别的,按照方鄭氏所說:看看侄媳婦,抱抱侄孫,好歹這是做姑太太的應有的體面吧?
一夜大雪,院子裏鋪了厚厚一層雪堆,路面上的積雪已清理幹淨,鄭景琰直走到院門口,正好接到了老太太一行人。
老太太坐着密封得嚴實的暖轎,鄭景琰隻要轎外問候一聲,便讓仆婦擡進院去,方寶婵和馮月嬌穿着皮毛鬥蓬跟在後頭,雙雙朝鄭景琰行禮,鄭景琰面色冷淡,擺了擺手,讓她們先進去,卻攔住方鄭氏的暖轎,對擡轎的仆婦說道:
“落轎吧,我給大姑太太請個安!”
侄兒主動迎上來請安,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方鄭氏心裏不免犯嘀咕,從暖轎裏走出來,看着鄭景琰朝自己躬身一禮,忙笑着說道:
“琰兒啊,外頭這麽冷,你也不穿件厚外袍就跑出來接我們……晴兒如今坐月子,也怨怪不得她,回頭我替你教訓教訓屋裏那些丫頭,怎麽伺候的這是?”
鄭景琰行禮畢,将邊上的仆婦婆子都摒退,轉過臉來正對着方鄭氏,那眼中的寒冷之意讓方鄭氏心頭跳個不停。
“琰、琰兒?快帶姑母進屋去吧,外頭風大,姑母受不住。”
“大姑母,您身上穿這麽多,不至于很冷,我隻與你說幾句話,說完就帶你進屋!”
“好,琰兒你說!”
“大姑母此來,想要抱一抱我的寶兒,請問大姑母,您做了怎樣的準備?是帶着祝福來,還是心存歹意,不想依晴和寶兒好過?”
方鄭氏聞聽此言,驚駭地瞠目望着鄭景琰:“琰兒!你這是什麽話?我是你的大姑母,寶兒也是我的孫子,我怎會、怎會對他心存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