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景琰和依晴并排而坐,依晴扭頭認真地賞看兩位盛裝美人,鄭景琰也不避嫌地跟着看過去。
一個人的着裝能反映出本尊的修養和底蘊,王瑤貞深知此理,馮月嬌未嘗不懂,但她在這上面卻是被王瑤貞甩出幾條街去,老太太給的兩匹雲霞般豔麗的缭绫,此時穿在馮月嬌身上,依晴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彩霞姑娘!
王瑤貞穿着一襲嫩黃色緞面繡花衫裙,裁剪合體,襯出她纖細修長的腰身,梳着端莊妍麗的朝雲髻,簪戴一整套的雙疊翠翅金鳳钗,鳳钗上挑出兩串流蘇,下綴明晃晃的紅寶石,耳朵上兩粒拇指大小的明珠,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和頭部的輕微晃動,閃爍出誘人的光彩,而她頸上同樣圍繞了三匝明珠,與耳上那兩粒一樣大小,一樣的玉潤光華。
這一身貴女行頭明豔照人,華麗雍榮,美得無可挑剔!衆人驚豔的目光令王瑤貞無比滿足,她期待着景哥哥的反應,終于景哥哥也看過來了,并朝她微笑,王瑤貞心跳加快,感覺所有的傷痛都痊愈了,她雙眼緊緊纏住景哥哥的目光,臉上露出嬌羞迷人的笑容。
依晴身後,雲屏咬着花雨的耳朵:“不過是侯爺的一個妾,她怎麽能夠這樣穿?”
花雨看了雲屏一眼:“誰說她是侯爺的妾?一沒納妾文書,二未行禮辦喜事,她如今就是個寄住在咱們侯府裏的親戚故舊家小姐!是姑娘家!她愛怎麽穿不行?”
雲屏哦了一聲,點着頭道:“那倒也是!若做了妾還敢這麽穿,我替少夫人扒了她!”
花雨被她這話吓了一跳,忙悄悄指了指前面坐着的侯爺,嘴唇抽抽拿目光威脅雲屏,雲屏吐吐舌頭,不再說什麽了。
王瑤貞和馮月嬌雙雙上前給長輩行禮,依晴身子往鄭景琰那邊傾斜,鄭景琰便也靠過來,笑着問道:“坐累了麽?要不讓花雨她們陪你到院子裏走走?”
“你怎麽知道我坐累了?”
“秦王妃兩次懷孕産子,我時常與秦王一起陪她,她身上有什麽不适,都會說的!”
依晴無語地瞪着他,人家陪老婆,你夾在中間做什麽電燈泡?
也虧得秦王妃是鄭景琰的表姐妹,不然還不知道怎麽嫌棄他呢!
鄭景琰像是猜到依晴所想,微笑道:“我也不是閑得沒事做,他們夫妻倆非要拉着我,能有什麽法子?”
依晴忍不住好笑,目光轉向老太太那邊,輕擡下巴指了指王瑤貞道:“瑤貞身上這套,好漂亮,你送的?”
鄭景琰看了看她,眼裏貯滿笑意:“不過平常之物,看你眼紅成這樣!我先前給你那三套,不夠漂亮麽?那過兩日再給你定制幾套去!我隻除了自己的妻子,可沒閑功夫,也沒心機挑選首飾送人!我送給瑤貞妹妹的東西,多數是藥材和補品,有時從外邊回來,給她捎點當地土儀。不過我告訴她不用怕花銀子,想要什麽,隻管找杜仲去買!”
依晴心裏很滿意,卻嬌聲哼了一聲:“知道你有銀錢,财大氣粗!”
鄭景琰輕笑:“如今可全交給你了,你才是财大氣粗的人!”
依晴回過神來:“對哦,那個‘小金庫’,你可以收回去!”
“交到你手裏,便是你的!我和孩兒以後隻管跟着你,你給我們吃飽穿暖,就行了!”
依晴聽得噗哧一笑,此時王瑤貞和馮月嬌順從鄭老太太的意思,雙雙走來向侯爺和少夫人行禮。
鄭景琰拉了依晴起來,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夫妻倆竟然給兩位姑娘還了禮!
方鄭氏忙走來對鄭景琰說道:“琰兒,你是一家之主,何須如此?她們倆可受不起你的禮!待過兩日,擇個吉日讓你們成禮圓房,她們便是你的側室了!”
鄭景琰不笑不惱,淡然道:“姑母且住!國喪當前,我身爲臣子,怎敢頂風納妾?”
堂上靜了一靜,王瑤貞和馮月嬌臉色刷地發白。
鄭夫人看向老太太,鄭老太太對鄭景琰說道:“琰兒啊,國喪當前,自是不能大操大辦,可咱們家不是特殊些麽?晴兒現在這樣,不能服侍你,總不能讓你……又不是從外頭敲鑼打鼓地擡人進來,兩個孩子原本就在咱們府裏住着,也不用披紅挂彩,自家人吃個飯,認認親就成了!”
鄭景琰搖了搖頭:“祖母,此事若放在别人身上,或許這樣做可以蒙混過去,但當今皇帝不知道别人,還不知道我家情形麽?若是壓下來一個罪名,孫兒可吃不住!孫兒跟着當今皇帝許久,也深受先帝龍恩,一年的孝期,是必定要謹守的!納妾一事,再不要提了!”
鄭夫人也忙對老太太說道:“母親,琰兒說不行,那就真的不可以啊!”
王瑤貞和馮月嬌聽了,一個眼含淚水神情恍惚,一個轉身就跑回了老太太身邊,捂着臉嘤嘤痛哭。
鄭老太太有些失望:“我還道當今皇帝與琰兒是知交,又是表兄弟,應不至于如此嚴厲的。咱們家子嗣稀少,他是知道的,再大的喪事,也就是禁個百日,至多半年,那倒也沒什麽,可若是整整一年府裏再無人懷上,這這……真是太可惜了!”
依晴無語地低下頭:可見老太太也是個貪的!眼看就要有一個小孫孫了,她倒不滿足起來,還想要更多!好不容易等得鄭景琰回家,她老人家是不是想讓鄭景琰馬不停蹄,納妾收通房,最好王瑤貞、馮月嬌、如意三個在這一年内全都懷上,來個遍地開花,才合她的意?
鄭景琰以爲依晴心裏不好受,便将她的手握進掌心,輕輕捏了捏,對老太太說道:
“祖母,國喪期間不能納妾,這是其一,其二,祖母也知道的,孫兒身體不好,底子太薄,不然這些年,無論怎麽補養都壯實不起來,在山裏師傅也曾叮囑:娶一妻相伴即可,姬妾之類,隻會減退孫兒壽延,孫兒無福消受!”
方鄭氏聽見這話,臉色也變了,鄭老太太驚怔道:“果真如此?你以前爲何不與祖母說?”
鄭景琰苦笑道:“再如何,我也算是堂堂七尺男兒郎,自然不想讓人低瞧了去,這不甚光彩之事,能不說,就不說了!”
依晴擡起頭,一雙美眸波光潋滟,流光溢彩,鄭景琰與她四目相對,有一瞬間的眩暈,差點忘乎所以,極想捧起她的臉去親吻那雙誘人入深的雙眸。
鄭老太太呆楞地坐着,聽到身邊馮月嬌的抽泣聲,回過神來,說道:“可是琰兒啊,這嬌兒怎麽辦?還有那、那王姑娘呢?”
鄭景琰從依晴眼眸裏撤退出來,手上則用力握緊她柔軟的小手兒,聽見馮月嬌的哭聲更大了,而王瑤貞也早成了淚人,看見鄭景琰把目光轉到她身上,王瑤貞一步一步,搖搖晃晃走到他面前,忽然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跌了過來,鄭景琰隻得伸出手去扶住她,關心地問道:
“瑤貞妹妹,你怎麽啦?”
王瑤貞身子軟綿綿想靠進鄭景琰懷裏,鄭景琰卻不讓她靠近,雙手抓住她兩臂,稍一使勁就提着她送到身後椅子上,她自己的丫頭留在門外沒跟進來,花雨和雲屏立即走過來照料她,順勢隔開了她和侯爺。
王瑤貞抽泣着,淚水一串串往下滴落,她緊緊盯住鄭景琰的臉,低啞着聲音說道:“景哥哥!景哥哥!瑤貞今生今世,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答應過我的,要照顧我一輩子,你若敢始亂終棄,就此放開手,我王瑤貞就死在你面前,絕不苟活!”
這話,老太太和太太那邊都沒聽見,鄭景琰和依晴,以及邊上的婢仆們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依晴不做聲,她此時完全相信鄭景琰,他既然能當着老太太的面拒絕納妾,不惜拿出任何男人都不會用的理由,可見他的決心是非常堅定的,而他肯定也有他的後着,隻不過時間倉促,他來不及跟她說罷了。她現在隻需看着就好,不必多嘴多舌。
果然,鄭景琰對王瑤貞這番話的反應,隻是略微皺了皺眉,并沒有特意去回答她,他轉過身,一手扶上依晴的腰,帶着她走到老太太身邊,對老太太說道;
“祖母,孫兒這裏有個好消息,是關于瑤貞妹妹的!”
王瑤貞自住進侯府以來,在方鄭氏的提點下,做了不少的努力,對鄭老太太逢迎讨好,乖巧話兒說順溜了,嘴巴也越來越甜,因而鄭老太太對王瑤貞的态度有所改觀,已經不再嫌棄厭煩,将她當成自家孫輩關心着,此時聽了鄭景琰的話,随口便問:
“有什麽好消息給瑤貞啊?”
鄭景琰道:“瑤貞妹妹的父母,當年不是被貶去九州了麽?路上遇水匪,說是全家都沒了,其實,王叔父卻逃得一劫,他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