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耳朵怎麽長的?老太太和太太說過無數次了,少夫人如今懷着身孕,禁不得噪雜之音,更不能受驚吓!而今正是用早飯的時候,你們這一通鬧,是想讓少夫人吃不下食物嗎?不用我說你們自己也看到了,少夫人光是害喜就害了三個月,整個人瘦的,老太太、太太跟着着急上火,如今少夫人好不容易吃得下飯了,氣色稍微好些,你們卻在此吵鬧生事,想幹什麽?嗯?誰給你們膽子?誰起的頭?說啊!”
依晴等池媽媽訓斥完,說道:“池媽媽,算了吧,侯爺說了:姑娘們待字閨中,平日被長輩們寵愛着,嬌縱些也無妨!她們身邊人,自有她們的媽媽教訓,咱們就不代勞了,由她們去吧!”
這番話說出來,花雨等人全都低頭偷着樂:少夫人這護短護得,實在是,都護到姥姥家了!
池媽媽楞怔了一下,她可沒想過隻教訓王姑娘身邊的人,原本是要把玉輝院的丫頭們也敲打敲打的,可少夫人都這麽說了,她便順着答應一聲,不再多話。
正低頭哭泣的王瑤貞聽到依晴的聲音,倏地擡起了頭,她幾次三番想沖進屋裏,都被仆婦丫頭們攔住,此時看見鄭景琰和依晴手拉着手走出來,頓時心裏又痛又恨,不顧一切地往前撲去,嘴裏哭喊着:
“景哥哥!景哥哥我終于見着你了……景哥哥啊!”
馮月嬌一見着鄭景琰,也是兩眼放光,和王瑤貞賽跑似地往前趕,她的喊聲比王瑤貞好聽多了,王瑤貞哭哭啼啼,她卻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琰哥哥!琰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鄭景琰見兩人來勢太猛,忙把依晴攬入懷裏護着,說道:“快拉住二位姑娘,别驚了少夫人!”
于是很悲催地,王瑤貞和馮月嬌再次被婆子們撲壓下去,根本近不了鄭景琰的身!
這回連馮月嬌也哭了,和王瑤貞一聲接一聲地哭着喊:“景哥哥!”“琰哥哥!”
中間夾雜着池媽媽十分無奈的勸告:“姑娘莫要哭了,莫喊了,驚吓到少夫人可不是耍的……侯爺既是回了家,随時都可以相見說話的啊,何至于此!”
場面混亂又熱鬧,依晴伏在鄭景琰懷裏看着,忽然間啞然失笑,鄭景琰低頭看她:“笑什麽?”
依晴:“她們爲什麽不一緻喊你景哥哥或琰哥哥,偏要一人喊一樣?”
鄭景琰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又亂想什麽了?”
“呵呵,沒什麽!”
其實還真的想到一個好笑的點兒,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不好說罷了。
鄭景琰不再細問,但見她笑得歡暢,他也就放心了,笑總比哭好,他一向對依晴的心态既滿意又贊賞。
王瑤貞在那邊哭喊:“景哥哥,你看看瑤貞……瑤貞好可憐!”
依晴撅撅嘴,鄭景琰吩咐完花雨,讓她去準備軟轎,這才拉着依晴走到王瑤貞面前,對束縛着王瑤貞的仆婦輕斥道:
“放開!怎麽如此蠢笨?隻讓你們攔着,誰教你們用力抓住姑娘?”
兩名仆婦忙松開手退下。
見景哥哥終于肯關心自己,爲自己說話了,王瑤貞哭得傷心欲絕,軟倒在地,青荷和柳煙趕緊上前扶着她,對鄭景琰哭訴:“侯爺要爲姑娘做主啊……她們欺負姑娘!”
“誰欺負你們姑娘?”
青荷擡手一指花雨:“是她!還有雲屏和翠香!她們對姑娘又掐又打,還把姑娘推倒了!”
花雨氣得咬唇:死青荷,也太能無中生有了!她也就是在門口那裏攔了王姑娘一下,後來可一直都沒近她的身,如何對王姑娘又掐又打?剛才她也看得很清楚,仆婦小丫頭都隻是攔住王瑤貞不讓她靠近上房的門,可沒有人朝她伸手!
倒是侯爺自己說的讓抓住王姑娘和馮姑娘,仆婦們才出手了!
花雨腹诽不已,卻隻低頭不作聲。
鄭景琰仿似沒聽到青荷的話,他看着坐在地上哭泣不止的王瑤貞,語氣十分溫和地說道:
“瑤貞妹妹,雖然地上涼快些,但你身子骨弱,不宜貪涼久坐,還是趕緊起來,省得過後生病了,你又不愛吃藥!我與依晴如今要往老太太跟前去請安,瑤貞妹妹随後也來吧!讓丫頭們先替你梳梳頭,洗洗臉,一會咱們在安和堂見,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鄭景琰說完一番話,便扶着依晴往婆子們準備好的軟藤橋走去,馮月嬌在另一邊喊着琰哥哥,他看都不看一眼。
王瑤貞停止了哭泣,看着鄭景琰的背景呆楞半晌,景哥哥對她向來都是這麽溫和體貼,可是,久别重逢,他不是應該對她更好些麽?至少也該走來扶她起來啊,這麽客客氣氣的,莫非是……對!還是因爲夏依晴!夏依晴懷了他的子嗣,不但老太太、太太将她當個寶,連景哥哥也看重這第一個孩兒,百般順從夏依晴!
王瑤貞咬了咬牙,讓青荷扶着站起來,她絕不能認輸!景哥哥既已回府,老太太必定會在近期内爲他們将喜事辦了,王瑤貞自信也能很快懷上身孕,到時候生下兒子,景哥哥會重新回到她身邊,寵愛、縱容,一如從前!
又想景哥哥那句“有好消息要告訴你”,王瑤貞更是精神一振,立即催促青荷:“快!咱們趕緊回房,梳洗更衣,也到安和堂去!”
馮月嬌見琰哥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她不理不睬,傷心透了,也讓福兒扶了她回去重新梳妝打扮,要去安和堂找老太太評理。
鄭景琰扶着依晴的軟藤轎,看她坐在裏邊悠哉悠哉四處張望,不禁露出笑容,趁擡轎的婆子不注意,探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肚子,問道:“很舒服是吧?都不用走路了,老太太真是疼你,我長這麽大,還沒見着太太能在自家庭院裏坐擡轎的!”
依晴驕傲地一擡下巴:“那是!都說我有福氣嘛!”
鄭景琰噗哧笑了:“也就是這種時候由着你偷一下懶,平時還是要走路的,那樣對身體有益處,知道嗎?”
“知道了,侯爺!”
依晴語氣調皮,引得前後跟随的婢仆們笑聲不斷,一路說着笑着,很快便到了安和堂。
鄭夫人、方鄭氏、王文慧、方寶婵和方寶章兄弟以及婢仆們簇擁着老太太,早已等候在安和堂廊沿下,鄭夫人思兒心切,原本想親自往玉輝院走一趟,方鄭氏也慫恿被老太太一起過去,老太太攔下不準去,說道:
“琰兒這些日子跟着當今皇帝,處置的都不是小事情,那得多費心神、多累啊?我那可憐的寶貝孫兒!讓他多歇會兒,咱們就在這裏等,由着他幾時來,不許催,也不許去驚擾他們!”
衆人就隻好在安和堂上翹首以待,這會子終于等來了!
走過穿堂,鄭景琰遠遠便看見了祖母和母親,待軟轎停穩,将依晴扶出轎子,囑咐她慢慢在後頭跟着,他自己則快步朝祖母和母親走去,也不等丫頭們将墊子遞上來,雙膝跪倒在青石地闆上,揖手對祖母和母親各說了句:
“孫兒不孝,給祖母請安來了!”
“母親,孩兒回來了!”
說完便磕下頭去。
鄭老太太和鄭夫人早已淚流滿面,鄭老太太上前抱住孫兒的腦袋,鄭夫人蹲下抱着兒子,母子們哭成一團。
花雨和雲屏扶着依晴走到近前,看看他們哭得差不多了,便在丫頭擺下的墊子上慢慢跪下,喊了聲:“晴兒,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這聲音清脆響亮,較之平時音量提高了不少,沒辦法,她不能久跪,不這麽一喊,怕引不起注意。
果然老太太聽到了,擦掉眼淚睜眼一瞧,立刻放開孫兒,忙着指點邊上的婢女仆婦們:“還不趕緊地,把你們少夫人扶起來!”
又嗔怪地瞪着依晴道:“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你行禮,就是不聽話!若有什麽閃失,仔細我打你!”
依晴起了身,走上來扶住老太太,笑着說道:“祖母,打我有什麽意思啊?皮厚肉糙的,等肚子裏的小孫孫出來,軟乎乎面團似的,就像夏一鳴那樣,你就掐他吧!”
老太太想像着小孫孫的可愛相,頓時樂呵了:“你莫來哄我!我的小孫孫,心肝寶貝兒,我疼惜着呢,可舍不得掐!也不準誰掐他!”
依晴挽着老太太,春暖等人附和上來,一群人熱熱鬧鬧說笑着走進屋裏,那邊鄭景琰扶起鄭夫人,母子倆擦拭了眼淚,鄭景琰輕聲回答母親的問話,攙扶着她跟随衆人走上台階,進入正屋。
待老太太、太太坐定,鄭景琰又向姑母行禮問安,并與表弟表妹們相見過,這才牽了依晴一同落坐,熱茶即時端上來,大家邊喝着茶,邊聽鄭景琰說些在南邊遇見的人情風俗,之後又說到京城裏的新聞,如今新皇帝已經接手掌管朝政,雖不能說四海清平,基本上一切都穩定下來了,那些可以說的事情,鄭景琰也不吝講給祖母以及家人親戚們聽。
人的好奇心無時不旺盛,鄭景琰說得并不算精彩,聽的人卻是津津有味,興緻高昂,一個問題接着一個問題地問出來,連十分安靜的鄭夫人都忍不住提了個問題,依晴看着鄭景琰輕聲笑道:“你昨晚若是肯跟我多說些話,我今天就能幫到你了,至少‘答衆人問’這一塊,完全可以交給我!”
鄭景琰也笑:“他們隻能問到這裏,很快我就不必回答問題了!”
依晴“哦”了一聲,狐疑地四下瞧看,目光轉到門口,就見王瑤貞和馮月貞相随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