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暗道出口那邊,自有信得過的人接應,不必擔心。
杜仲說完,朝老太太和太太、少夫人施了一禮,仍要回前院去——侯府就算是守不住,他也要到最後關頭才能夠撤退!
轉身之際,依晴看到杜仲閃動的目光往自己這邊飛快瞄了一眼,她可不認爲這小子是放心不下少夫人,她身後站着花雨和雲屏兩個丫頭,至今也搞不明白,杜仲到底是喜歡花雨還是雲屏?
唉,現在逃命要緊,管不着這些閑事了!
杜仲離去,從外邊按動機括将暗門封住,室内如同到了晚上,暗黑一片,靜寂中唯聽到姑娘們發出帶着哭腔的嘤咛聲。
大管家取了火石點燃火把,率先進入杜仲早已打開的仄逼窄小的暗道,春暖秋菊前後護着老太太跟進去,依次是方鄭氏、鄭夫人、依晴和王瑤貞等三位姑娘,以及各人帶着的婢仆,一行少說也有三十多人,跌跌撞撞,緩慢而倉惶地順着暗道往前行走。
潮濕陰涼的暗道裏布滿了蛛網,或許是剛下過大雨的緣故,不時有水珠從頂上滴落下來,走在前頭的大管家手拿掃帚不知攪壞了多少個蜘蛛網,失了家園的蜘蛛們四處亂爬,揪着根細絲飄來蕩去,機緣合适就直接跑到某人頭上身上去遊蕩一圈,時不時的,還有吱啾亂叫的老鼠從腳邊跑過,連老太太這麽大年紀的人都有些受不了,方鄭氏哎呀哎呀直喊,鄭夫人皺着眉頭,苦着臉,緊緊抓住依晴的手,依晴壓抑着心中的懼意,強自鎮定,不停地安慰鄭夫人:“母親别怕,它們也很慌張的,它們還怕咱們呢!”
嬌生慣養的姑娘們更是不說了,一個個喊得驚天動地,哭聲凄厲悲慘,如果不是走在地下,依晴是絕不肯要這些人一起逃命的。
大管家在前頭開路,滿頭滿身的汗水揮灑不停,以最大的耐性帶領着這麽個猶如蝸牛爬行般的逃生隊伍,極慢極慢地往前行進,走走停停,有時後面的人實在跟不上來,他隻好往前開了路又再走回來接應,也不知這麽走了多久,總之他感覺好累,不僅身上累,心神更是累得慌,真巴望這一切趕緊過去,把人安全送出暗道,就都好了!
大管家這一念未完,猛然間發覺有點不對頭,把耳朵貼在壁上細聽:他聽到了輕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從入口處進來,朝這邊急急奔跑而來,已經快追上隊伍了!
大管家吓得臉色泛青,若來的是敵手,這幾位軟弱如豆腐般的太太小姐們便全都玩完!侯爺回來,可怎麽交待啊?
他顧不得許多,着急大吼道:“别哭了!趕緊逃命要緊!後頭怕是有人追來了!”
得了這一句,女人們果然靜了一靜,随後發出低低的抽泣聲,老太太此時已是累得喘不過氣來,依晴讓花雨代替自己說了幾句話,大意也就是勉勵大家鼓起勇氣積攢力量,争取跟着大管家逃出生天雲雲。
她還以爲大管家說的那句“後頭怕是有人追來了”,是爲了刺激大家快走弄出來的煙霧彈,早知是真話,她也懶得費那精氣神了。
大家好歹聽話地收拾起心情老實走路,卻才走得二三十幾步路這樣,就有人拿着火把從後頭趕了上來!
走在隊尾的丫頭婆子們察覺被人追上,頓時發出一陣陣驚恐的尖叫聲,來人隻好老老實實站定,等她們尖叫過後,這才發聲說話,人們也看清楚了,來的不是壞人,而是杜仲和兩名高大的侍衛!
杜仲越過丫頭婆子們,先走到依晴和鄭夫人面前,笑着行了一禮,依晴感覺到他很興奮,神态輕松,又恢複到從前那種嘻皮笑臉的模樣,心裏沒來由地生出些許希望。
果然杜仲說道:“後門先失守了,随後前門也被攻破,我們本已放棄守衛,各自奔逃,大批官兵入了府,可正當他們四處搜尋擄掠之際,卻忽然間又全部退了出去……我們才知道:秦王和侯爺奉旨返京,與魏王較量半天,已攻破南門,打進京城來了!”
依晴大喜過望,直接問結果:“就是說,如今是秦王派控制住京城了?他們成功了?”
“是!應是如此!侯爺一入城便派了甘松領一隊騎兵過來增援守護侯府,我們這些侍衛原也沒跑遠,全回來了!如今上邊正在收拾物什呢,官兵們沖進來,壞了許多東西!”
鄭夫人流下眼淚:“阿彌托佛!物什壞了就壞了,人在就好!”
依晴高興地推着杜仲:“老太太在前頭,你你快去禀報一聲兒!”
“哎!”
杜仲答應着,急忙往前頭去,暗道裏響起老太太蒼老的哭聲:“小杜仲啊,我的寶貝孫兒呢?他在哪兒啊?”
杜仲一疊連聲地哄着道:“老太太!老太太别難過!都是我沒能耐,若能再守得久一點,您老也不用吃這個苦了!侯爺他已經進城,與秦王入宮去了呢,咱們侯府好好的,沒事了!老太太,我來背您上去,咱們回安和堂好好坐着,等侯爺回來!”
“好!好!咱們趕緊回去!回去等我的寶貝孫兒……我再不想呆在這了,蜘蛛到處亂爬,有隻老鼠跑到我腳底下,咯得我腳底痛……”
依晴噗一聲笑了:這老太太真會惡人先告狀,自己踩了老鼠,偏說是老鼠咯了她的腳!
将火把交給小丫頭拿着,杜仲背起老太太,兩名跟着來的侍衛各背起方鄭氏和鄭夫人,花雨和雲屏牽扶着依晴,原是膽戰心驚遁入暗道的一行人,此時心情舒暢,高高興興地按原路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