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太太和方鄭氏都楞怔地看着鄭夫人,鄭老太太在細細琢磨鄭夫人的話,方鄭氏還是想不通,不能接受鄭夫人這樣的改變,在她的意識裏,鄭夫人隻能永遠是那副溫順聽話的樣子,一輩子,都在老太太的掌控之下,絕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主意才對!
那邊王鄭氏喝着熱茶,一邊傾聽這邊動靜,她同樣接受不了鄭夫人這番話,通地一聲将茶盞放下,王文慧忙伸手拉了拉她母親的衣袖,輕聲道:
“娘啊,您方才得罪大舅母,外祖母都生氣了,這回要好好說話!”
“我省得的!”
王鄭氏拂開女兒的手,走過去對鄭夫人說道:“嫂嫂,你那話說得就不對了!侯府幾時能離得了母親的掌管?母親若也像你這般隻管享清福,這麽多年下來,侯府還能有這般厚實的家業?如今母親年紀大了,下邊的事兒她不多話,可她一旦要管,誰敢不聽?初時娶回那夏氏,自然是願望她好好兒的,孝悌溫柔,賢惠淑雅,一心一意爲咱們鄭家着想,孝敬長輩、操持家務之餘,還得會聚福納喜、開枝散葉,可你看看那夏依晴她做到哪樣了?說她能幹,好,咱姑且認了!但她能幹卻不是爲了鄭家,她把鄭家的錢财搬往她娘家去了!她還不尊敬長輩,牙尖嘴利動辄給我們添堵,這就是長了反骨!瞧瞧今兒晚上,她忍心說出那種打人臉面的話來,刺了文遠的心,也讓我痛不欲生,老太太都傷心成這樣了,她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問也不問一聲,不在跟前侍候着,麻溜自個兒跑回去享清閑……這樣的媳婦,要來何用?更何況成親這麽久了,她連個喜訊兒都沒有!上不能爲琰兒孝敬祖母和母親,下不能友愛兄弟姐妹,安撫親戚,解的勞什子後顧之憂?還相生相旺呢,怕是琰兒三兩年回不來,這個家就給她敗完了!”
鄭夫人低垂眼眸站在鄭老太太左側,聽到王鄭氏說出最後兩句,她身子一僵,迅速擡起頭,胸口劇烈起伏,眼裏水氣氤氲,嘴唇抽動好幾下才說得出話,聲音哽咽得厲害:
“琰兒隻說半年七八個月便能返回家門,哪裏就……我兒出門在外,不許你在這胡言亂語!”
鄭老太太這時也反應過來,指着王鄭氏斥罵:“你個、你個烏鴉嘴!快到門外去呸了!多呸幾次!”
王鄭氏剛才得了老娘賜參茶,正有底氣,忽見老太太又罵起她來,不由得站在那裏發懵,動也不動,王文慧趕緊拉了她走,一邊低聲抱怨:“娘!老太太和太太本就舍不得琰哥哥出門,時時盼他早早歸家,你倒好,反咒他回不來,你這不是找不自在麽?”
王鄭氏也有些後悔,啧了一聲:“喲!我忘了這茬!可你琰哥哥從前每次出京城都是幾年幾年才回來的啊,我就這麽順口一說,哪裏就真能應了驗?”
“琰哥哥出門在外,又是去的南邊,聽說那邊林木密布,窮山惡水,烏煙瘴氣的……老太太和太太擔心得很,誰願意聽到你這樣順口的話?你趕緊照着老太太說的去做!要帶着誠意,認認真真的!”
王文慧站旁邊監督,王鄭氏不得已連呸三聲,回頭瞪了王文慧一眼:“你這孩子,押着我像押犯人似的,合着你琰哥哥比你娘還要親?”
王文慧默不作聲,暗地裏卻想:在親情上,或許琰哥哥不比娘親,但是在她心目中,琰哥哥是個特别的存在,他比誰都重要!
王鄭氏母女回到屋子裏,鄭夫人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淚,鄭老太太安慰着她,自己也拿起帕子擦拭一下眼睛,看見王鄭氏,鄭老太太生氣地說道:
“還不快給你嫂嫂賠不是!”
王鄭氏不服:“母親,那話真是随口說說而已!女兒都往門口去連呸三聲了,沒事了!”
“你!”
鄭老太太隻覺得胸口疼痛:“你這話對不住你侄兒,也對不住你嫂嫂和我!還有剛才你那一鬧,對你嫂嫂那般無禮,一并賠了禮來!”
王鄭氏怔住,說道:“方才……那不都過去了麽?依晴都回房去了!”
“你言語沖撞了你嫂嫂,與依晴有何幹系?”
王鄭氏不幹了:“母親!若不是依晴招惹我,我能那般急火嗎?要我跟嫂嫂賠禮,成啊!姑太太沖撞了娘家嫂嫂,我情願賠不是!可依晴沖撞了我這位姑太太,她該不該賠禮?”
鄭老太太頓了一下,擺擺手:“晴兒今日累了,明兒再說!”
“不行!我今兒晚上就要她給我賠禮!來人哪!立馬去玉輝院,傳老太太的意思:請你們少夫人回安和堂來!”
王鄭氏忽然精神振奮起來,很有點感激母親給她提了這個點子,賠不是?好哇!我與嫂嫂是平輩,不過一個福禮,簡簡單單就完事!你夏依晴是晚輩,不給我跪下磕頭,看我饒不饒你!
鄭夫人拭幹眼淚,見王鄭氏真的招手叫過安和堂一位仆婦,讓她去玉輝院請人,不免更加生氣,對着那仆婦說道:
“姑太太的話不當真,你下去,隻管做你的事兒去!”
仆婦應聲退去。
王鄭氏不滿:“嫂嫂,你這算什麽呢?合着我一時無意就是錯,依晴故意的,她反而沒事?”
鄭夫人端着臉說道:“你是你,晴兒是晴兒,你犯不着拉上晴兒說事!我這裏隻認得你做錯了,姑太太回娘家來喝斥嫂子閉嘴,别人家我不知道有沒有,在這鄭府裏你是第一人!你不肯賠禮便罷了,我也不強求,隻是從今起,見到你,我便隻好閉嘴,不必說話了!”
王鄭氏:“嫂嫂,你怎能這樣?”
鄭夫人卻真的轉開臉去,不答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