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子過去不久,龐如雪就回到席上來,男主人已經醉倒,總不能夠她這個女主人也沒有了蹤影,那也太對不住客人們了。
筵席散了之後,再備茶飲果品點心供賓客們坐着閑話消食,通常在這段時間裏,客人們便陸續告辭了。
最先離開的是姑娘們,依晴和樂晴站在垂花門外,不舍地将閨友們一一送走,大家說着告别的話,并相互約定,有事沒事,得閑時寫個信相互遞送,也能大緻知道彼此間的消息情況。
鄭夫人陪着龐如雪送客,待到客人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喚過依晴,準備告辭回府。
卻見奶娘抱着夏一鳴,在四五名仆婦丫頭簇擁下走了過來,夏一鳴顯然是剛剛睡醒,面團似的小臉兒紅通通的,兩隻黑寶石般的大眼睛尤其漂亮有神,任何人被他那麽瞧一下,都忍不住要近前來,想摸一摸他可愛的臉蛋,還想抱一抱他。
鄭夫人一看見夏一鳴,就不提回府了,樂呵呵伸出兩手道:“小舅哥,我抱抱好不好啊?”
夏一鳴今天穿了套紅底緞面繡百福衣裳,小小的人兒整個兒花團錦簇、喜氣洋洋,他轉動眼珠子,先瞧看一下鄭夫人,再看看依偎在鄭夫人身畔沖着他眨眼睛的依晴,忽地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就像陽光透出雲層那瞬間,燦爛炫目,邊笑還邊朝鄭夫人傾身過來,那樣勢就是要人家抱他的意思了!
衆人見狀,都笑開了,齊聲誇贊這孩子聰明乖巧,将來長大了定是個了不得的才俊。
鄭夫人平日裏哪有機會得抱小娃娃?自己的兒子雖然二十有三,卻總不肯娶妻生子,别人家的不熟悉,既不敢逗弄更不敢抱,怕萬一出個意外擔當不起,今天見了夏一鳴,想是因爲兒媳婦的緣故,她喜歡得緊,這才鼓起勇氣伸手要抱,想不到夏一鳴很給面子,不但沖她笑得甜蜜,還很爽快地巴了過來!鄭夫人緊緊抱住夏一鳴,開心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情不自禁在夏一鳴嬌嫩的小臉上親了又親,像抱住了個金元寶,再不舍得放手。
依晴也很高興,伸手捏了捏弟弟可愛的臉龐,覺得這小奶娃真是太神奇了,竟然能夠看懂老姐的眼神暗示,爲博鄭夫人一樂,姐弟倆配合得那真叫天衣無縫啊!
鄭夫人抱着夏一鳴不肯撒手,甚至奶娘要把尿她也不放,卻讓奶娘教她如何做,結果夏一鳴又給了她個面子:一把就把出一泡尿來,令鄭夫人大有成就感,再一次樂壞了。
此時正值龐如雪忙碌又擔憂之際,沒心情跟在鄭夫人身邊照看,見她和兒子玩得高興,便由着她,自己和兩個女兒繼續陪送客人,一邊讓婢女們來往打聽外書房的情形,聽到禀報說大夫診出老爺中了媚藥,結果未能發作又墜落下榻撞暈了頭,如今人雖清醒了,身上還不大好。龐如雪這心裏就如同上千隻螞蟻爬行一般,難受得要命。
夏依晴和樂晴也讓紫香去打聽消息,姐妹倆聽到說爹爹雖然撞了一下頭,但沒什麽大礙,神志清醒着呢,便放下心來,一邊安慰母親,一邊關注夏修平怎麽處置黃氏。
暮色降臨,最後一桌貪戀酒香的酒中君子乘着醉意告辭離去,夏府喜宴算是圓滿結束了。
依晴辭别父母家人,扶着鄭夫人登上馬車,在衆侍衛環繞下,踏着暮色回歸榮平侯府。
鄭夫人臉上不見倦意,卻猶自帶着愉悅的笑容,目光裏既有滿足,也有向往。
她對依晴說道:“你祖母……啊,我說的是咱們家老太太,她原有想法要請親家太太她們過府來做客的,卻讓你大姑母勸住了,唉!老太太她不知道,小舅哥有多麽的可愛!改天啊,咱們娘倆再尋個由頭,又去看小舅哥!好不好?”
“好!”
依晴笑着回答,暗想夏一鳴那小奶娃魅力挺大的啊,一會兒功夫就把鄭夫人迷成這樣了。
依晴今天倒是沒怎麽抱夏一鳴,早上剛來時她要與各位夫人太太們見見面,說說話兒,後來又要急趕着去悠然小築與閨友們聚首,今天是夏一鳴的百日宴,搶着要抱他親他的人多得很,依晴便是守在近旁,隻怕也沒機會可以抱得到他——試想想這樣的日子裏,哪個做姐姐的去跟賓客搶抱弟弟?人家就是特意來看弟弟的,抱抱他沾沾喜氣,抱也是抱這一回,做姐姐的,什麽時候抱不行啊,非得跟這搶!
所以她隻是提醒母親多留意一下弟弟,讓奶娘們多幾個心眼兒,照看好小爺,自己便隻顧把注意力放在招呼客人上頭了。
卻沒料到黃氏母女會趁着夏府大辦喜宴難免有些混亂,竟做出那樣的事來,還好發現得及時,不然若是讓黃氏得手,那真是……不過龐如雪當時能夠堅定淡漠地吩咐楊媽媽去熬煮避子湯,依晴想着,就算黃氏真得了手,或許她最後也逃不掉一碗避子湯!
龐如雪雖然柔弱,她身邊的人可不弱,龐适之深知他大女兒的性情,拔了七八個精明幹練的婆子仆婦跟着龐如雪,加上劉媽媽也一心想龐如雪要強起來,那個黃氏,她再這麽沒有自知之明,就等于是撞槍口,自尋絕路了。
龐如雪爲給夏修平留點面子,沒告訴他兩個女兒什麽都知道了,又特意對依晴姐妹倆和夏修和叮囑過,更是讓婢仆們閉嚴嘴巴,因此依晴和鄭夫人臨離開夏府時,夏修平勉強走來與親家母道别,說幾句客氣話,依晴看見便宜爹那強裝笑顔、轉眼卻變得臭臭的臉色,再邪惡地想到他被灌了藥卻倒黴地跌下榻撞暈頭,險些就被黃氏給強了,差點忍不住要噴笑出來。
家醜不可外揚,夏府最後對黃氏母女做出什麽樣的處置,依晴未能詳細知曉,因她陪侍在鄭夫人身邊,總得做些遮掩,不然讓鄭夫人聽去,雖然她不是個多嘴的,卻也不太好。
聽着樂晴最後送她上車時說的話,似乎,這次真的要把黃氏母女與夏家清清楚楚分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