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晴咬唇,很想噴罵一句:“還敢叫我姐姐?找抽啊你!”
眼角清晰的掃見鄭老太太在看着自己,依晴隻得隐忍住,一旁的花雨卻也機靈,走來重新調整一下椅子,用手絹飛快地抹了抹椅面,依晴這才坐了下去,随口道:“謝謝月嬌表妹了!”
馮月嬌不甘,夏依晴不是讨厭自己喊她做姐姐麽?就偏要故意在老太太跟前喊依晴做姐姐,很想依晴發作起來,也好讓老太太和太太看看她善妒不能容人的真面目,可是依晴竟然忍住了!
依晴坐下就不再看馮月嬌,笑着轉過臉去與鄭夫人說了兩句話,鄭夫人仍像平時那樣爲依晴挾了雞翅給她,慈愛地讓她多吃點,然後轉頭對馮月嬌說:“今兒文慧也來了,她前幾日身子不适,你二人從小都挺要好的,你該好好陪陪文慧,不必站着,去那邊坐下吃飯吧!”
鄭老太太聽了,也朝馮月嬌揮手:“去坐吧去坐吧,不用你在後頭站着,有丫頭們服侍就行了!”
依晴偷眼瞧一下王鄭氏,心裏忽然好受些了:看來鄭老太太也不是很喜歡要什麽妾室、媳婦兒服侍的啊,這勞什子規矩也隻好你王家自己用去!就馮月嬌那笨手笨腳的貨也敢跑出來現眼,哪裏合老太太心意?放着深懂自己脾味的春暖秋菊不用,生生受着馮月嬌“虐待”這麽多天,老太太算是給足王鄭氏和馮月嬌面子,如今終于忍無可忍了,哈哈!
王鄭氏正自顧替女兒挾菜,要她吃這樣那樣,沒留意到依晴的神情,不然這飯桌上怕又不太平了。
一頓飯不緊不慢地吃完,鄭夫人陪着老太太說說話,依晴借口吃得太飽需要消消食,便走出廳堂,笑着問門口的小丫頭:“那兩隻鹦鹉沒睡着吧?怎麽聽不見它們說話了?帶我去瞧瞧!”
小丫頭忙引她順着燈光明亮的前廊一直走去,來到右側廊下,幾隻鹦鹉就挂在那裏,也是剛吃飽喝足,各自蹲在架子上歇息,看見有人過來,一隻綠頭鹦鹉便站起來,像模像樣地打招呼:
“姑娘好!姑娘請坐!”
依晴噗地笑了:“綠毛,你吃撐了麽?”
綠頭鹦鹉反擊:“姑娘吃撐了!姑娘吃撐了!”
小丫頭罵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少夫人!再無禮,仔細拔了你的毛!”
綠頭鹦鹉道:“拔了你的毛!拔了你的毛!”
依晴笑了一會,對小丫頭道:“綠毛挺聰明的,學舌也快,以後不要在他面前罵人,省得被他罵回來。”
小丫頭笑着答:“是!”
此時花雨拿了個深邊碟子過來,裏邊盛裝着葵瓜子和各樣堅果仁兒,笑着遞給依晴,依晴拈了一粒堅果仁,對綠毛說道:“叫我啊!”
綠毛轉動眼珠子瞧了瞧依晴,再瞧她手上的堅果,小丫頭教它:“叫少夫人,少夫人好!”
綠毛:“少夫人好!少夫人吃撐了!”
小丫頭氣紅了臉,指着它道:“你、你太壞了!”
綠毛:“你太壞了,你太壞了!”
依晴笑着把堅果給它:“行,也賞你!你沒說錯,我今夜是吃多了!”
綠毛吞下堅果,更大聲道:“少夫人好!少夫人吃撐了!”
依晴無語,瞪着綠毛說:“說一次就行了,不要總說出來,難聽!你可以說少夫人來了,少夫人好,少夫人請坐!”
綠毛眨巴着圓溜溜的豆豆眼,另外一隻綠毛鹦鹉卻站了起來,撲楞着翅膀高聲道:“少夫人來了,少夫人好,少夫人請坐!”
依晴很高興,贊了它一聲,也賞了堅果給它吃,正玩得高興,就見王文慧從另一頭走了過來。
花雨也看見了,拉着那小丫頭道:“我們過去吧,讓少夫人獨自在這兒玩會!”
小丫頭點點頭,跟着花雨走了。
右側廊挂着幾隻鹦鹉的地方剛好半垂下一挂湘竹簾,廊沿又有花樹掩映遮住,遠遠望過來是看不真切的,不用提防被方鄭氏看見依晴與王文慧在一起說話。
鹦鹉們此刻被依晴用堅果撩拔起來,興緻昂然地又喊又叫,兩個人說着話,外邊聽不清她們說的啥,不過是半盞茶功夫,王文慧仍從來路離開了。
依晴也累了,将堅果平均分給鹦鹉們,說聲再見、晚安,轉身便走。
後頭一疊連聲的“再見!”“晚安!”此起彼伏,經久不息。
直到鄭夫人帶着依晴離開,還聽見幾句高聲大喊:“晚安!晚安!”
依晴暗地裏吐了下舌頭:下次教它們說英文好了!
回到玉輝院剛坐下歇會,順便翻看雲屏做的記錄,花雨走進來輕聲禀報:“杜仲來了,在外頭候着呢!”
依晴擡起頭:“讓他進來!”
花雨出去,少頃杜仲走了進來,撩袍就要跪下,依晴擺手:“行了,咱不來這些虛的,我隻要聽你查到的事實真相!”
“小的遵命!”
杜仲臉上泛紅,低着頭道:“回禀少夫人:小的親自去查問了,夏二姑娘昨日偷偷跑出府,在街上遇見的人,是七殿下!”
“七殿下?是什麽人?”依晴一時沒聽明白。
“是、是七皇子,袁廣!”
“啊?”
依晴楞住:樂晴那丫頭,怎麽惹上個皇子?虧她還在那裏七哥七哥的叫,一個小官員的女兒,把人家皇子叫哥,她這是,想逆天了?
不過細想來,樂晴應該不知情,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樂晴不是那種好攀龍附鳳的人。
“這麽說來,我就明白了:是七殿下的人将夏府那邊的侍衛封了口,不讓他們将我妹妹偷出府的事禀報上來,也是七殿下讓侍衛們把薔薇花送進夏府裏去的?”
杜仲不安地回答:“是的!”
依晴冷笑:“我知道七殿下身份尊貴,可難道就因爲他是皇子,那些侍衛就可以改弦易轍,聽他的不聽我的了麽?我妹妹偷偷跑出府這麽大件事,竟然不讓我知道!還有,明明是侯府的侍衛,卻聽從别人的調遣,這次是把薔薇花送進去,若下次再來個更有權有勢的皇子,讓他們往夏府送幾隻狼蟲虎豹,他們是不是也會聽從?”
“不會的不會的,絕不會的!”
杜仲狂冒汗,腦袋垂到肚子上:“少、少夫人請容小的禀告!”
“你說,我聽着呢!”
“是這樣的:四名侍衛聞知夏二姑娘偷偷離府不見蹤影之後,也曾忙着四處去尋找,但沒找見,原本是打算要禀報上來的,可忽然就見夏三老爺用馬車把夏二姑娘接回來了,而且夏二姑娘在門口嚷着說她隻是去了姨母家,并沒跑别的地方去,教大家莫要多嘴亂說!所以,侍衛們一商量,認爲是二姑娘不肯讓人生出誤會,便決定不說了!随後,七皇子的暗衛出現,七皇子的暗衛原是四皇子手下,自然認得侯府侍衛,他們幾個說得幾句話便散了。再後來……”
杜仲伸手摸了摸脖子,有點爲難地繼續說:“再後來七皇子竟然派了四名暗衛過來,也像咱們侯府侍衛那樣輪值巡守夏府!侯府侍衛質問他們這是幹什麽?他們說,他們說夏二姑娘是七皇子的人!并有七皇子身邊近侍送了薔薇花來,親自向侯府侍衛解釋,還說,此事不必禀報侯夫人,因爲侯夫人已經知道了!現今京城中形勢微妙,大家有時候相見如同不相識,要侍衛們謹言慎行,盡量少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
依晴呆了半晌,氣笑:“這個七皇子,他也太無恥太狡猾了好吧?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他了!”
她站起身在屋裏走了兩轉,越往深想越氣憤:這個七皇子,隻與樂晴見了一次面,就單方面做出那種舉動,這不是單純的癡心妄想,這簡直就是霸王行徑!
不經同意就宣稱樂晴是他的人,他的什麽人?情人、女人、愛人?他有考慮過樂晴的感受嗎?樂晴十三歲了,過兩年就到議親的年紀,這時候弄出這一着,一個不小心就能将人抹黑,他自己是個男人,還是身份尊貴的龍子鳳孫,不想負責任随時抽身離開,樂晴難道可以像他那樣灑脫嗎?
以爲自己是皇子,天下女子就理所當然地想要做他的人?發夢呢他!
依晴走到杜仲面前停住:“你安排一下,我要見見這位七皇子!”
沒有料到,杜仲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了:“不行!少夫人,絕不可以!”
依晴一怔,問道:“爲什麽?”
杜仲臉上表情複雜,想說什麽,幾次張口都不知道怎麽說,半天才憋出幾句話來,他把聲音壓到最低,依晴很費勁才能聽清楚:
“少夫人,我真不懂怎麽說,但是七皇子,您一定不能見!四皇子和侯爺已去了南邊,京中形勢稍有異變,對他們的影響是極大的!您和七皇子互不相識,就這樣罷,别招惹他!”
依晴楞楞地看着杜仲:“你不懂怎麽說,我也就弄不明白!但是難道我就由着七皇子這樣爲所欲爲?萬一他的侍衛對我娘家人不利,怎麽辦?”
杜仲伸手擦一把汗,抻着脖子吞咽了一下,依晴走到桌旁倒了杯水給他:“我不喝茶,這是白開水!”
“謝少夫人!”
杜仲大概是渴慘了,點頭哈腰道過謝,抓起茶盞咕咕咕幾口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