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鄭氏見母親冷落依晴,顯然是把自己白天說的那件事放進心裏去了,她心情大好,一改往日的犀利刻薄,神情态度慈和大方,溫柔體貼地照顧着鄭老太太,還特意用小碟子挑了幾樣王文慧愛吃的果仁瓜糖送到她面前,哄着她吃些,一邊和王鄭氏輕聲細語說話,兩位姑太太圍在老太太身邊,母女幾個笑語晏晏,言談愉快,鄭夫人和依晴如果不走的話,看樣子也融合不進她們那圈子裏邊,因而隻有趁早離開。
依晴在離開之前,将秦王妃近日會邀請她到秦王府做客之事告知老太太,老太太問可有帖子遞進來?依晴答沒有,不過秦王妃到時會派秦王府的馬車過來接人,老太太淡淡地嗯了一聲,說:“秦王府的馬車來了再說吧!”
馮月嬌看着依晴垂首在老太太面前唯唯諾諾,此時有點後悔半路上向依晴妥協認輸,她想明白一件事:老太太不可能時時都寵着向着依晴,但卻會一輩子疼寵兩位姑太太!就像現在,老太太把太太和依晴遣走,卻留下姑太太們陪在身邊說話,而太太和依晴半句話都沒得說!她恨自己爲什麽那樣膽小沒用,被依晴一吓唬就軟了腿!夏依晴,她有什麽好怕的?
馮月嬌跟随鄭夫人和依晴走出廳堂,下了台階,像是忽爾想起什麽似的,疾走幾步趕到鄭夫人面前,低頭行禮道:“太太見諒,月嬌掉落了一件小物品,想是在裏邊,得回去找找……”
鄭夫人打斷她,說道:“你去吧,若想多坐坐,與文慧說說話也是可以的,有依晴在,你就不必跟着了!”
馮月嬌答應一聲是,聽鄭夫人話音冷淡,内心又忐忑起來:這位到底是琰哥哥的親娘啊,正經的婆婆,老太太這個靠山再硬,年輕也大了,總有過世的時候,對于太太還是該一直敬重些才好吧?
猶豫不決之間,鄭夫人說聲:“晴兒,咱們回去吧。”
轉身就走了。
鄭夫人本來就不是很喜歡馮月嬌,尤其不喜這女孩子喝醉了酒亂闖進兒子書房,如今是生米煮成熟飯,不想要也得要!如果每個表妹都像她這樣沒規矩,那自己兒子不虧大了?房裏娶的都是表妹,哪還能遇着依晴這樣的好孩子?
鄭夫人雖然不多話,但她有眼睛有思想,要讓她做主挑選的話,這幾個在府裏長大的表妹,沒一個能夠得上做她兒子妻子的條件!
限于禮法,她隻能都聽從老太太的安排,但如果實在不合理,她還是要開口說話的。
依晴見馮月嬌慢慢轉身回去,心裏猜到這丫頭要幹什麽,雖然不至于恐慌,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太太今晚的态度不對勁,如果再讓馮月嬌拿自己剛才對她做的事澆上一把火,隻怕老太太被刺激大了,出點什麽意外都不好處理。
她對鄭夫人道:“請母親稍等我一下!”
然後走過去趕上馮月嬌,拍一拍她的肩膀,微笑着靠近她耳邊說道:“月嬌表妹,别忘記你來時與我說過的話!要乖乖的哦,你若是反複無常,我也會的!希望你做個明智聰慧有腦子的姑娘!”
馮月嬌發楞的當兒,依晴已經走回去扶着鄭夫人,婆媳倆低聲細語着慢慢離開。
目前她們漸行漸遠,馮月嬌咬着唇哼了一聲,轉身提起裙裾決然踏上台階,走進燈光明亮的廳堂。
廳堂裏幾人正在閑話,見馮月嬌又轉折回,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老太太問:“嬌兒,怎的不與她們作伴回去?也好順路送送你太太啊!”
馮月嬌笑道:“我也有兩天沒見着文慧妹妹了,想多陪陪她!”
文慧撇了撇嘴,瞪看馮月嬌一眼:睜眼說瞎話,誰要你陪?跑回來是又想看我笑話吧?哼!别以爲我沒看見,那晚上我被大姨母打了一巴掌,你笑得跟個狸貓似的,賤人!
方鄭氏則是暗自搖頭:這個月嬌,就不能找點别的借口?文慧可是将你沒失身之事捅了出來,你還提她,這是要再次提醒老太太:你還不是琰兒的人?真是笨的,不跟在身邊教導,說話行事都不會了!
老太太微沉着臉:“你想與文慧做伴說話,尋個什麽時候不好?我是特意讓你跟着晴兒去送你們太太,你看你……唉!真是不懂事啊!”
方鄭氏勸道:“算了罷,你也知道依晴那性子,定是容不得嬌兒一并去送太太的!”
馮月嬌總算機靈了一把,忙順着方鄭氏的意思說道:“是,是夏……姐姐讓我回來的!她說有她陪伴太太就行,用不着我跟着!”
王鄭氏聽了斥道:“豈有此理!她這是心窄善妒,連婆婆跟前都争,日後在琰兒面前,她還不得要稱霸稱王才甘心?這樣的媳婦兒,若不加以管束,可真要不得了!”
馮月嬌低垂着頭,擡手用帕巾輕拭一下臉頰,那動作看着就像擦淚似的,鄭老太太面色越發沉了下去。
王文慧看不慣馮月嬌,更不服氣馮月嬌做琰哥哥的女人,那夜她戳破馮月嬌的秘密,馮月嬌則背着人揚言日後絕不會給她好臉色,兩人早已扯破臉了,王文慧才不屑和馮月嬌假裝還是好姐妹,她冷笑着說道:“月嬌姐姐,真的是表嫂讓你回來的麽?我可知道你平日嬌滴滴的,最是懶得走路,尤其看着外邊黑乎乎的,你更懶了!一定是你偷懶耍滑不肯去送舅母,卻來誣賴表嫂,對吧?”
堂上三個大人都各自楞了一下,鄭老太太細想文慧的話,覺得有道理,不滿地盯看月嬌一眼,方鄭氏心裏明白文慧和月嬌的過節,此時她不想說什麽,王鄭氏料不到文慧竟然幫着依晴說話,忍不住呵斥了女兒兩句,她和姐姐方鄭氏一樣,認定夏依晴會損害到姐妹倆的切身利益,心裏眼裏就是容不得夏依晴這個厲害的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