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太太皺着眉頭:“我說呢,這兩天心裏總有個話兒想問又問不出來,原來是杜仲!琰兒此番随秦王去南方,竟然沒帶杜仲跟随?這怎麽回事?”
方鄭氏道:“誰知道啊?母親把杜仲逮來問問不就明白了?他惹耍滑頭不說實話,直接将他一家老小十幾口分散了發賣出去,看他還敢不敢?”
鄭老太太不贊同地看了大女兒一眼:“别總拿這種話吓唬他,有的事做一次就夠了,上次依你的意思吓過他,以後再不能這樣!”
王鄭氏嗤道:“母親,不過是個奴才,任打任罵,還怕吓壞他了?”
鄭老太太說道:“杜仲不是尋常奴才,他是琰兒的人!琰兒小時候挑選小厮,誰都不要,隻讓杜仲跟着,主仆兩個影形相随,從七八歲相伴到如今,這麽多年頭了,琰兒怎會讓人動他?沒見着上次隻是吓唬杜仲一下,琰兒第二天就跑來跟我說了許多好話,全是爲杜仲求情的!”
方鄭氏道:“您總不能因爲疼愛孫兒,對他手下的奴才們也縱容着吧?母親,那個杜仲一進内院,嘴巴關得嚴實,我問他話,每次都是愛說不說,我看他就是狗仗人勢、有恃無恐!”
王鄭氏聽了怒道:“這樣的奴才,撞到我手裏,不抓起來打掉他兩顆門牙才算!就算琰兒護他,我還是琰兒的長輩呢!能怎麽樣?”
方鄭氏蹙眉看着老太太,嘴裏回答妹妹的話:“自然是不能怎樣,骨肉親情,還能讓一個奴才壞了去?母親是琰兒的祖母,更有資格管教管教那個狂傲的奴才,在外邊幫着琰兒做不合理的事,他還敢對家中主母隐瞞得這般嚴實!母親上次已經警示他,還不懂悔改,這回就該拿捏他一次,這樣他以後就聽話了!母親,我這就讓人去傳那杜仲過來,您仔細盤問盤問?”
鄭老太太沉吟着,慢慢搖頭:“問是要問的,但不是現在!琰兒身爲榮平侯,就算他真的送給嶽家幾萬兩銀子的豪宅,那也是他做的決定的,咱們内宅女人說不得他!送也送了,難道還能拿回來不成?如今夏家喬遷,即将大辦喜事,咱們卻在此刻将事情翻出來,責問了杜仲,也會讓依晴難堪,萬一她再去與她娘家說點什麽,豈不是壞了夏家人的興頭,反傷了兩家和氣!”
王鄭氏滿不在乎:“傷了和氣要什麽緊?門不當戶不對,左右隻有他們求咱們家的,咱們家可不會有什麽求到他們那裏!”
鄭老太太嗔道:“已經做了親家,就不許說這樣的話!皇帝還有草鞋親呢,咱們家就不許有窮親戚?何況,親家老爺如今官升正六品,又進的是戶部,補了個最好的缺,将來前途是不愁的!前頭又有龐府罩着,夏家勢頭眼看着就要起來了!”
“哼!那還不是靠的咱們家?琰兒襲了爵位,跟在秦王身邊,是秦王的表兄弟,本身就是個皇親貴戚,朝中人誰不賣他幾分人情?琰兒再花用錢财打點一二,那夏家才能得着這麽好的官職,不然憑他一個七品外省官在京城立足,哪有那麽容易!還能占去衆人擠破頭打搶的戶部肥缺,上輩子燒高香了他!”
王鄭氏心中不平,酸溜溜道:“琰兒也是的,替他嶽父打算就這麽用心,去年讓他爲我們家老爺謀劃謀劃,卻隻能平平挪個地兒,升上一級的官銜,如今也才是六品……這可是他親親的姑丈啊,那姓夏的不過才做了他幾天嶽父,就讨好成這樣?要不要這麽偏心啊?夏依晴還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個兒子來呢,别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費勁費财的白折騰!”
鄭老太太着急娶回孫媳婦,一心一意就想着抱小孫孫,最忌諱人家說夏依晴不能生,當下沉了臉道:“再不許胡說!夏家老爺也不是全靠琰兒,他是龐府的女婿,龐侍郎哪能不管的?再說了,去年琰兒也問過王姑爺的,若是願意到京城來任職,也有好職位,可他不來啊,隻願留在陪都,這怪得了誰?”
王鄭氏作聲不得,心裏貓抓似的難受:她家老爺不肯來京城任職,對她說是家裏兩位老人年紀大了,京城離陪都路程三兩天,萬一有個什麽,怕趕不及回來……後來手下婢仆偷聽到妾室們背地裏閑話,她才知道:原來老爺不肯升遷到京城是爲順從妾室們的意願——在陪都,幾個妾室可以天天看見他陪伴他,若是調去京城,怕夫人找借口攔下她們不準随同赴任,到那時夫妻就得分離,時常見不到老爺,多傷心啊!
老爺竟然爲了幾個妾室,放棄侯府替他謀取的好職位,甘願窩在陪都與妾室們常相守混過一輩子,這個真相令王鄭氏氣得險些吐血,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方鄭氏見妹妹閉了嘴,忙執着地問:“母親,這事真就不聞不問了麽?要知道依晴現在可管着侯府銀庫!他們年輕不懂事,若是再……”
鄭老太太疲倦地擺了擺手,說道:“問總是要問的,但不能是現在!事情已經做下了,人情便有了,莫教人難堪!過些日子吧!等夏家這場喜宴過去了,再拿杜仲來問,順便也問問依晴……還得先與你們嫂嫂說一說。”
“與她說做什麽?”
“嗯?這是什麽話?你們嫂嫂生了琰兒,她可是這家主母!”
“她那性子,早讓依晴哄去了,定是包着依晴的!”
“她疼愛媳婦兒,那是她的事,你們不要多嘴!我是知道她的,事關琰兒和這個家,她可半點不含糊,懂得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