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嫂子所說都是些民間習俗,哪能都信得的?咱們這也是迫不得已啊,您看月嬌都這樣了……”
鄭老太太輕咳一聲,擺手道:“這事就此打住,不提了!”
“可咱們總得給月嬌、給馮家一個交待啊!萬一月嬌有了,豈不委屈?若是等到我舅家尋來讨說法,那更難說得清楚了!”
鄭夫人說道:“大妹妹,月嬌如今不是還沒有麽?左右就住在這院子裏,若有了,咱們便好好照管着,虧待不了!她若覺得委屈,日後多補償她些好處也就是了!月嬌自小住在咱們家,舅家人可曾來問過她一句半句?咱們這樣的人家還能耍賴不成?事情已然如此,總會給她個交待,太倉促了不見得是好的,等琰兒回來再做計較,不是更顯圓滿些麽?”
方鄭氏看着鄭夫人,從不知道這個沒用的女人是如此的可恨,她眼神裏一絲嫌惡之意藏也藏不住,疾言厲色道:“嫂子,人家一個大姑娘家,怎能這般待她?不管如何,總得先給她個名份,不然她在這府裏如何自處?”
鄭夫人到底是生性良善,被方鄭氏這麽一質問,就有些心軟了,低着頭想了想道:“原先不是定下貴妾的名份麽?非要現在給她,那便拿去!府裏下人們從此後也可改口喚一聲姨娘……琰兒不在家,喜事卻不能操辦!”
她說着,又用帕巾拭了拭眼角。
鄭老太太歎了口氣,皺眉看着方鄭氏道:“說了不再提此事,你怎麽就不聽話呢?月嬌是要做貴妾,貴妾必得有場體面的婚儀,不然,與那通房擡上來的姨娘有什麽兩樣?還是等個半年七八個月,琰兒回家來再操辦!涵今院暫時用不着整理裝飾,讓月嬌搬回來與我住吧,若真有什麽事兒,與我說起來也方便!”
老太太說完話便靠在迎枕上閉目養神,表示不想再開口了。大咳一場,又喝了溫熱的藥,她覺得有點困,實在沒有太多精力糾纏這件事。
琰兒确實說過等他回來再商談妾室的事,兒媳的那個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老太太除了理解支持再沒有二話——自家孫子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什麽娘家的利益,月嬌的名份,統統都先靠後邊兒去吧!
方鄭氏很不甘心,做了那麽多的努力,忽然間都成了無用功,全壞在鄭徐氏那場莫名其妙的悲傷痛哭上了!
這個軟弱無能又蠢笨無用的女人,嫁進侯府至今,向來是任人捏圓掐扁不聲不響的啊,沒料到今天竟然來這麽一出,吃錯藥了她?
方鄭氏不由得再次朝着鄭夫人坐的方向狠狠瞪過去一眼,卻見鄭夫人起身離開了,走到羅漢漢榻前替老太太蓋薄毯,而鄭夫人原先坐着的椅子側邊,夏依晴規規矩矩站在那兒,與方鄭氏四目相對,她臉上浮起一個極爲輕淡、帶着譏諷意味的笑容。
方鄭氏楞怔片刻,慢慢回過味兒來:徐氏今天像變了個人似的,并不是她腦子開竅變精明了,而是夏依晴撺辍的!
就知道姓夏的小妖精不是個善茬!自己竟然疏忽大意,讓她抓住徐氏這個愚蠢女人出來鬧,籌劃得好好的事兒都不作數了!
方鄭氏咬牙切齒:夏依晴,以爲這樣就可以攔住月嬌,不讓她入主涵今院?哼!沒那麽容易,等着瞧,讓你哭的時候終究會到來的!
下午的安和堂氣氛不是很好,沒能夠成功将馮月嬌推上榮平侯側夫人之位,方鄭氏悶悶不樂,始終繃着一張臉,鄭夫人卻恢複了平時的溫柔娴淑,安安靜靜陪在老太太身邊,夏依晴見老太太被方鄭氏影響到,情緒有點低落,便走過去捧着老太太的腦袋,舒展開纖柔十指替她做指壓,不消一會兒,老太太竟是睡着了。
林媽媽在邊上看着,欲言又止,方鄭氏已向依晴發起飚來:“老人覺少,老太太方才已歇過午覺了,如今你又讓她睡,是想害她夜裏睡不好、心情煩躁,緻令病邪侵體麽?”
依晴看了方鄭氏一眼,轉對林媽媽微笑道:“不用擔心,老太太感了風寒,有些咳嗽,所幸頭腦不暈不痛,但她精神氣有所損耗,管大夫開的方子裏應配伍有安神靜心的藥草,這幾天老太太會很容易犯困,讓她睡一會沒事,隻要按時吃藥,晚上她還是能夠睡得很好!”
林媽媽恍然道:“對對對,老太太往日感了風寒,吃過藥以後,也是這樣容易犯困的!少夫人不說老奴還真忘了呢!”
方鄭氏聽了林媽媽的話,悻悻然又坐回原先坐的椅子上去,馮月嬌的事不辦了,沒什麽可忙的,她的好心情全沒有了,定定守在老娘身邊當然是想親娘向着自己,能改變主意,無奈徐氏和夏依晴也不走,方鄭氏不想看見這對婆媳,但她又沒法趕她們走,老太太是她的親娘沒錯,親娘也最疼她,可老太太有一點很不好:凡事總講究一碗水端平!那兒媳、孫媳隔着好幾層肚皮呢,也值得老太太這麽護着她們,和她們站到一邊兒去嗎?
連親生女兒的話都不肯聽了,想到這些,方鄭氏不免暗自傷心。
那邊鄭夫人微笑看着依晴問道:“晴兒,你怎知方子裏有安神的藥草?你看得懂管大夫開的方子?”
依晴苦笑:太太啊,不要這麽好奇好不好?你問一下倒是輕松,我很難解釋的!
感冒易犯困,吃了感冒藥更加想睡覺,這是來自上輩子的經驗,想當然地,便覺得管大夫爲老太太開的方子裏,應該也會有令人打瞌睡的藥物吧?
至于那句“安神靜心”,鬼知道她是從哪裏看到,順手拈來用上的。
幸好鄭夫人也不是那種喜歡尋根究底的性子,依晴含含糊糊随便亂說幾句,就把她應付了過去。
将近酉時,鄭府二姑太太王鄭氏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