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慧也不惱,隻淡淡一笑,總着她們的背影說道:“人多進去怕擾了外祖母歇午覺,我在此等侯月嬌姐姐出來!”
她料想着老太太正犯困的時候,馮月嬌和方鄭氏便是有什麽打算也不可能當這時候說,誰知她想錯了,春暖和秋菊服侍老太太寬衣的當兒,馮月嬌流着淚求告:
“王妹妹也不知怎麽了,脾氣越來越壞,昨夜那樣兒把我吓壞了,今早起來又将我罵一頓!我再不願與王妹妹一起住在常喜院,求老另賜我個住處吧!”
老太太生氣道:“文慧這孩子,小時候多乖巧聽話,長大了反而不讓人省心!剛才你怎不說?我也好罵她!春暖,你這就去把王姑娘喚來!”
方鄭氏忙說:“娘你累了,若再罵她一頓,還歇不歇午覺了?文慧不懂事瞎胡鬧,左右她父母很快來到,且留待她娘去教訓她!她容不得月嬌住在常喜院,剛好二妹和二妹夫也要來住幾天,還有文遠,雖說在外院讀書晚上不回,可他們一家子團聚,月嬌摻在中間不是個事兒,索性今天就給月嬌換個住的地方吧!”
鄭老太太點點頭:“說的是,那就,還搬回安和堂與我住着吧?”
馮月嬌飛快地看了方鄭氏一眼,方鄭氏說道:“搬來搬去的也是費勁?姑娘家的小物件又多,不如,幹脆就讓月嬌住進涵今院去得了!趁着二妹妹他們還在京城,我也趕緊張羅着,這幾天内就替琰兒和月嬌将喜事兒辦下來,你看成吧?”
老太太道:“這樣省事是省事了,可涵今院上房不是還沒拾掇麽?總得披紅挂彩,有點兒喜氣才好吧?”
“這有什麽難的?琰兒和依晴才剛成親不久,庫房裏各色绫羅綢緞和辦喜事應備之物還剩有許多,正好用得上!我明日隻要跟依晴拿了對牌去取過來,不消小半天功夫就能把新房整好,新娘喜服和穿戴要備起來也快,就看吉日對着哪天了,若是明天那自然是趕不及,若是三天之後,我準能弄好!”
老太太又點了點頭,打個哈欠道:“嗯,那你下去辦吧!琰兒不在家,咱們也不開門迎客了,隻自家人吃頓飯先告知一聲即可,月嬌到底隻是側夫人,不能辦得太隆重,莫讓晴兒瞧了心裏不舒暢!待到月嬌有喜,琰兒也回來了,那時他要如何辦,且由他去!”
“是,娘放心,女兒知道如何辦!”
方鄭氏扶着鄭老太太躺下,又回頭盯了馮月嬌一眼,馮月嬌此時歡喜得險些忘記自己姓什麽,被方鄭氏一瞪,才醒過神來,連忙跪下給鄭老太太磕了個頭,細聲細氣道:“謝老太太爲月嬌打算!”
鄭老太太歎了口氣:“要做新娘子了,你也沒什麽首飾,回頭叫春暖領你去翻翻箱籠,找幾套我年輕時用的拿去穿戴!也得制幾身新衣裳,我這兒衣裳料子雖多,卻不适合你,待我與依晴說說,讓她從庫房挑些好的給你……”
“月嬌謝謝祖母!”
與此同時,依晴陪鄭夫人在清心院西側廳坐着,鄭夫人安慰依晴:“不用擔心,琰兒自小跟着他師父在外頭遊走,師父傳他一些防身之術,每次都能平安回來,這次又是跟着秦王一起,秦王護衛無數,不會有事的!”
依晴内心暗想:就憑鄭景琰那副骨架子,竹竿似的,風吹就能跑,懂得防身之術又有什麽用?實踐證明,體格不移健壯,力氣不夠大,就算你有再精湛的技巧,也打不過一個比你高大健壯、力量比你多出兩三倍的人!人家或許根本就不用懂得什麽技巧,直接憑蠻力就能将你打趴!
她搖了搖頭,趕走腦子裏走神亂想的場景,當然不希望鄭景琰真會遇上這麽倒黴催的事。
“母親說得對,侯爺會平安回家來的!他身邊不是跟着甘松他們麽,聽說這些人都是軍營裏出來的高手,還有秦王府侍衛,應都不是等閑之輩,能保護好侯爺和秦王的!”
鄭夫人聽了,微笑點頭,拉着依晴的手道:“琰兒早上離去時,說了一句話,我聽着很受用!”
“他說了什麽?”
“琰兒說,你們夫妻一條心,有你在家陪着我們,他在外頭很放心!并讓我們兩位老人聽你的,說你不會做錯的……琰兒如此信賴你,這便說明他将心事分了一半給你擔着,他不用那麽辛苦,能輕松些了,我很高興!”
依晴怔道:“阿琰,他并沒有什麽心事讓我分擔啊!”
鄭夫人笑着:“琰兒這些年不肯成親,與老太太對峙,看似他占着上風,實則他心裏并不坦然,祖母年紀大了,隻有母親守在跟前,他也老大不小,又是鄭家獨子,既無妻室侍奉老人,也沒有一子半女讓老人含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他自己還要時常在外奔波……他心裏壓着許許多多的事兒,雖然不說出來,做娘的卻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你來了,能與他一條心,這便是分擔了他的心事啊!”
依晴垂眸:太太,鄭景琰的心事根本不在這上頭好不好?他确實有那麽點孝心,還不至于因爲逆了長輩的意而慚愧!他真正在意的,是如何幫助秦王奪得皇位,所有人都看到,爲了那個輝煌的事業,他把自己整個兒都獻給秦王府,白天黑夜都住那兒去了!
又聽鄭夫人歎着氣說:“琰兒是好孩子,他能潔身自好,不必擔心他在外頭拈花惹草,老太太也曾給過他許多個美貌的暖床丫頭,他都沒要,後來是那些丫頭犯了他的忌,都讓發賣出去了。他一直就不想有妾室,但與你成了親,那王瑤貞無依無靠,看來是沒法推托的;月嬌那孩子,卻是太冒失了!深更半夜她去你們院子裏做什麽呢?如今生米成了熟飯,也不得不納下來……不過你放心,琰兒不是那等三心二意的男子,他有定性的,他分得清妻妾尊卑。我看他并不想納娶月嬌,今早聽說月嬌失身于他,他還不肯相信呢!老太太欲替他行納娶之禮,琰兒堅持說,等他回家來再談論此事!”
依晴眉頭一跳:“母親,阿琰不同意老太太代爲納娶妾室?”
“是的啊,今早琰兒離去之前說得很明白:不論是誰,以婚姻事尋來,都讓等着,等他從外頭回家來再說!”
依晴聽了這話,内心某個地方忽然莫名其妙地彈跳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