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尤雅身上的寒氣消失,對這個從小被抛棄的妹妹展顔一笑。尤雅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妹妹,摸了摸尤若的頭發,“姐姐帶你去吃飯。”
吃飯過程中,尤雅仔細詢問了尤若錢夠不夠,住的習慣不習慣,同學相處怎麽樣,尤若都笑着一一回答。尤雅,她的親姐姐,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一個人。
“阿若,要不要和姐姐一塊住?姐姐現在有自己住的地方了。”尤雅小心翼翼地問,她現在開始工作實習,離開家一個人住,終于可以把尤若接到身邊,不用再擔心父母那邊的問題了,可是她不知道尤若願不願意,尤若一向有自己的決定。
“姐。”尤若把發絲勾到耳後,“你不需要這樣小心翼翼,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不是嗎?”
“那你要和姐姐一塊住嗎?”唯一的親人,尤雅當然知道這份話有多重,這個世上尤若隻承認她一個人。她從不怪尤若太狠心,不承認父母,如果尤若承認了,她才會爲尤若感覺太委屈。想起她們的父母,尤雅眼中一寒,她四歲的時候親眼目睹她們的父母把尤若丢掉,她怎麽哭鬧都沒用。還好她偷偷地跟過去,知道尤若被丢到哪個孤兒院。後來當她知道尤若的眼睛沒有什麽問題很健康的時候,她去和父母說,要父母把尤若接回來,結果父母說了什麽,他們說,“丢都丢了,還找回來幹嘛,多養一張嘴嘛!”這句話,讓尤雅徹底寒了心。在他們面前,她再也不提尤若,隻是每天偷偷跟着尤若,看着她成長,她堅定了以後一定要把尤若照顧在身邊的心。而尤若,她和她提過一次父母,尤若反應很平淡,隻是告訴她,以後不用再提了。尤雅知道,這是尤若的底線,她就再也不提。
“姐,我現在應該住學校更合适吧。以後,等我畢業了,就去讓姐姐養我。”尤若眯了眯眼,沒有徹底反對尤雅的建議,她知道面前的女子是真心待她,從她記事起,尤雅就經常偷偷地跟着她,省着零花錢給她買零食,買小東西,從頭到尾尤雅對她的好就沒有改變過。
“嗯,姐姐會努力掙錢,以後養着阿若。”
“不許太累,姐,不然我就不讓你養了。”尤若很明白尤雅對自己有多好,所以才會怕她工作不知節制。
“好的,阿若。”尤雅把挑好的菜夾給尤若,囑咐她趕緊吃飯。
吃過飯,尤雅把尤若送到寝室樓下,尤若讓她稍等一下,就轉身跑進宿舍樓。尤雅看着就連奔跑起來都是一股大家閨秀風範的尤若,舒眉一笑,她的妹妹就是這麽優秀,誰能想到在孤兒院那個大染缸裏會養出這麽出色的女子,可惜有些人永遠不懂的珍惜。
“姐,送你的,入職禮物。”尤若臉頰微紅,但說話仍不急不躁,沒有劇烈的喘息。
“阿若!”尤雅看着紙袋裏的一套職業裝,很有名的一個牌子,價錢可不低。
“姐,我們之間還需要談錢嗎?”尤若按着尤雅的手,“你照顧我那麽多年,這隻是一幅畫的錢,需要衡量嗎?”
“阿若長大了。”尤雅被說的啞口無言,隻能無奈地收下,摸了摸尤若的頭發,“回去午休吧。”
回到宿舍,就被幾個人可憐的目光洗禮一把。顧顔妖妖娆娆地撫了一下尤若的側臉,目光妩媚憐憫,“可憐的阿若。”莫清風直接抱住尤雅的胳膊,眼眶裏閃爍着晶瑩,“阿若,要保重。”就連一向冷漠的方想甯也投來擔憂的一眼,不過顯然她的擔憂和其他兩人不同。
“怎麽了?”尤若拂開她們的手,安靜地走回自己的書桌。
“陳導師大魔頭叫你有空去他辦公室一趟。”莫清風瞪着眼對尤若說,陳導師的兇殘程度,她們剛接觸就都知道了,不動聲色就能玩死人,她們還敢怒不敢言。尤若這次私自提前下課,不知道會被陳導師怎麽懲罰。
“嗯,知道了。”尤雅淡淡地應一聲,沒放在心上。
“陳導師可能是看上你的畫。”方想甯擔心的正是這,上午她看過尤若的畫,畫工很好,最重要的是她的畫有感情。方想甯覺得尤若應該是看到了那些東西,才被影響的。
“知道了。”尤若對方想甯點點頭,左手又支着額角,翻起手上的文物畫冊。方想甯雖然隻是點了一句,尤若卻全明白了。陳導師可能是看上她的繪圖能力,以後免不了的要去幫忙,接觸太多文物,以她的體質,并不合适,這些正是方想甯擔心的。可是,方想甯不希望她接觸那些東西,她自己卻很想呢,接觸多了,她總會明白自己是怎麽回事。
下午有空,尤若就晃到了陳導師的辦公室,陳導師正教導着幾個研究生做文物複原,看到她來了,直接指着辦公室另一邊玻璃窗裏鎖起來的一排文物,毫不客氣地指使她,“去把那些文物全部畫下來。”
果然如此。尤若也沒脾氣,随意找個位置坐下來,安靜地繪圖。倒是陳導師身邊的幾個研究生好奇地瞥了一眼這個小師妹,能讓陳導師這麽不客氣吩咐的,一看就知道是入了陳導師的法眼,就是不知道陳導師到底看上了她哪裏,有什麽本事。他們當年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陳導師收下他們的。
尤若眉頭微鎖,仔細看了那些文物半天,都沒見到那些奇怪的東西,難道這些都沒有殘魂嗎?沒有就沒有,反正她畫中的感情也不是靠那些殘魂。尤若提筆,仔細看清楚每個文物的特征,一氣呵成。她畫中的感情全由她來賦予,每個文物都是曆史無聲的言語。
陳導師看着那個安靜作畫的姑娘,皺了一下眉,他剛剛明顯感受到一瞬間的陰寒,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他考古這麽多年,對這種氣息很敏感,肯定不會出錯。就是那股氣息來的快消失的也快,讓他無處可尋。
等尤若畫好,陳導師仔細看了一遍,點點頭,畫工很好速度也很快,是個好苗子,可以留着當助手,這樣就有一個免費勞動力,考古的時候終于不要自己動手繪圖了。看完了,陳導師也沒讓尤若回去,直接讓她和這幾個研究生一起聽課。
“這不合規矩吧?陳導師。”尤若說出在場幾個研究生的心裏話,她雖然學的是考古,可她并不認爲自己以後會去考古,沒有原因,也沒有職業歧視,就是認爲自己不會去做考古這種工作。所以對于陳導師這副要把她收爲親傳弟子的行爲,尤若覺得像是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合什麽規矩?”陳導師眯着眼笑道,“你難不成還不考研究生?”就當提前訓練。
“嗯,不考研究生。”尤若自然地點頭,沒有覺得什麽奇怪。她就像所有大學生一樣,不知道自己爲什麽學這個專業不知道自己以後做什麽工作。但是對于考古,她的興趣真不大,以後就算是賣畫爲生,也比考古來得自在。而且她一直認爲挖墳這種事,就是缺德事。
“那你學什麽考古?”陳導師氣急,第一次見到這樣孺子不可教也的學生,學考古的不考研,能有多大的能力。
尤若平淡地看了陳導師一眼,沒說話,她覺得她要是說了,估計陳導師會更生氣。她能說她就是想體驗一下大學生活,走一遍别人都走的路才來大學的嗎?然後又因爲考古的學費比較低才選擇考古的嗎?說出來,也太随性了,尤若還是選擇沒說。
“算了,你就先好好給我當助手。”陳導師妥協了,話說,收弟子可沒有收助手重要,尤若雖然是個難得的繪畫人才,但誰知道她在其他方面的天賦夠不夠。弟子以後多的是,能壓榨的助手卻不好找,正好尤若繪圖這方面的本事能被壓榨。
尤若睫毛微垂,算是應下了。淡青色的眼睑遮住了她眼中莫名的神色,沒有人發現。
幾個研究生嘴角一抽,總感覺這種場面有些尴尬,死皮賴臉的陳導師,不識眼色的小師妹。真的很打擊他們的内心,他們辛苦求來的導師,卻被小師妹不屑一顧。
一下午,尤若無聊的在一旁跟着學習文物修複,又被陳導師逼着自學拓墨技術,看來真是要把自己培養成勞動力。尤若偶爾瞥幾眼櫥窗裏的文物,一點異樣都沒有,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以陳導師的身份,總不會是鎖了幾件假的。
天剛黑,陳導師就把所有人都趕出辦公室并鎖好門,這一向是他的規矩,幾個研究生也都被他教導過,也知道其中的緣由,就是信不信,無人可知了。在尤若離開前,陳導師難得認真嚴肅地說一句話,他叮囑尤若說,“天黑不沾死物,記住。”
尤若背脊微僵,點點頭,無聲地離去。
回到宿舍就被幾個人擔心地追問,尤若淡淡地解釋一句,她們才放心。隻有方想甯聽到她成爲了陳導師的助手時,眉頭微蹙,像是很擔心她。尤若補充了一句,“下午又畫了半天的文物繪圖,很容易。”話中的意思,隻有她們倆懂。方想甯這才舒了眉,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