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若下床,掃了一眼對面的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幹淨利落,方想甯又不知什麽時候就出去了,一個很冷漠很神秘的女生。想一想昨晚她的異樣,尤若嘴角抿了抿,難得糊塗,她也不想多想。
洗漱好,尤若習慣地看着鏡子發呆,像是無聲地和鏡子裏的自己交流。也不怪宿舍裏的其他三隻說她自戀,有誰是照着鏡子目光迷戀,雙目含情的?看了片刻,尤若淡淡地收回思緒,宿舍裏的那兩隻還沒睡醒,離上課的時間還很早。尤若翻出從圖書館借的書,周易、風水、梅花六爻等都是奇怪的書,甚至還有一本原著山海經,涉獵頗廣。左邊放書,右手邊是一本中華大辭典。尤若看得很認真,一字一句反複研琢,就連帶着一身霧水回來的方想甯都沒注意到。
進浴室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方想甯淡淡地掃過尤若桌上的幾本書,又看了一眼她桌上的鏡子,冷凝的眉宇難得微微皺了一下,“阿若,出來一下。”
等尤若回神,方想甯已經走到了陽台上。尤若回想一下剛剛她說的話,合上書跟上去。
一到陽台,方想甯就遞給她一個黃棕色的三角紙包,懸着一根紅繩。尤若接過來,手指摩擦着有些粗劣的紙包,眼睛微眯了一下,閃過一抹寒意。
“辟邪符。”方想甯沒有注意到低着頭尤若的異樣,生硬直白地說,“你應該發現了自己的特殊,體質偏陰,容易招惹一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原來這個世界上還真有這種東西。她翻了那麽多書,就是想應證奇怪的東西是否存在,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尤若心裏勾出一抹微笑,不動聲色地問她,“你怎麽知道?”
方想甯一點也沒注意到尤若是在套她的話,昨天的異狀和尤若桌上奇怪的書,讓她自負的以爲,尤若很清楚自己特殊的體質,便一點也不隐瞞地告訴她,“昨天我是感覺到陰氣聚齊,才去畫室那邊查看,沒想到你在那裏。”
尤若眉頭微舒,像是很開心的樣子,笑着說,“嗯,謝謝你了,阿甯。”尤若揚了揚手上的辟邪符,對于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女生,她卻還要防備她并要套她話的行爲,尤若一點也不愧疚。她的内心深處在告訴她,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
方想甯高冷地擡了擡下巴,又一遍囑咐她,“帶在身上,不要輕易摘下來。”
“阿甯你?”尤若奇怪她怎麽會知道這些,從一開始尤若就不認爲方想甯在說假話,她的高冷她的神秘都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
“别想太多,反正我不會害你。”方想甯已經轉身回了宿舍,但是轉頭又囑咐了尤若一句,“還有,不要老是照鏡子,離鏡子遠一點,它是兩個世界的媒介。”
她不想說,尤若也不急着知道,隻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有奇怪的東西就好了。尤若把辟邪符收入手心,掩去眼中的深思,轉身回到書桌前。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尤若笑得很燦爛,趁方想甯不注意,轉手把辟邪符塞到櫃子裏鎖上。這種東西還是鎖起來罷了,她并不需要。至于離鏡子遠一點的建議,尤若對着鏡子笑了笑,恐怕她要辜負方想甯的這番話了,她離開了什麽都不能離開鏡子,對于現在的她來說,照鏡子已經成爲了她骨血中的瘾,誰也剝奪不了。
等那兩隻姑娘醒來,她們才收拾好去吃早飯,然後上課。呃,一個在現在社會很冷門的學科,曆史。真是冷到家了,而曆史系裏的考古學更是冷門中的戰鬥機。全班就她們四個女生,也算是四大系花。記得她們剛入學進宿舍的第一天,就讨論過她們爲什麽會選擇考古學。莫清風姑娘最讓人無語,她說她是一不小心看錯了選上的,姑娘已經馬大哈到這種地步,連這種東西都能看錯。顧顔大美人是因爲分數正好夠考古學的分數線就來了。方想甯說因爲特别的事,其他的什麽也沒說。尤若簡單粗暴地說,因爲這個學科學費最低。幾個人中,看起來也就方想甯是心甘情願學考古。
考古專業,學業繁重,不僅要學書面上的曆史理論知識,還要學習實質的考古技能。但是每當幾個人想要抱怨的時候,看了看隔壁班純曆史學的同學,天天背不完的書,哪一個拉出來都能當做一個說書先生,頓時覺得考古也是很不錯的,起碼除了背書還能繪繪圖,拓拓墨,四處逛逛博物館。
今天的課程就是文物繪圖,剛接觸考古學沒多久,所以她們一開始都是被逼着天天臨摹文物畫冊,終于臨摹完幾本厚厚的畫冊,現在才真正進入文物繪圖的門。
陳導師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個玻璃的通明盒子放在講台上,裏面是一個修複過的藍底青花瓷茶盞,古樸典雅,散發着一股曆史洗滌過的質感。陳導師拿着茶杯,悠然地坐在一邊,“好好畫,不畫過關不放學。”
台下一陣抽氣聲,真是太狠了,趕鴨子上架這是。不過,看到全班唯有的四個女生都已經動筆了,其他男人也挺了挺胸膛,總不能輸給女生吧。
繪畫這種事對于尤若來說,是手到擒來的簡單,隻是看着不遠處的青花瓷茶盞,尤若有些恍神,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着旗裝帶旗頭腳踩花盆底的女子,風姿綽約,手持青花瓷茶盞,半倚在玻璃箱上,看向這邊,盈盈一笑。
“不要沉迷,那裏有殘魂。”方想甯在旁邊扯了尤若一下,聲音壓得很低,“你的辟邪符呢?”
“在身上。”尤若愣了一下才回答。
方想甯眉頭微微擰了一下,如果有辟邪符一般是不會再遇到這些髒東西的,難道是尤若身上陰氣太重?想了想,反正這裏也頂多是些殘魂罷了,傷害不了人。
尤若又瞥了一眼台上的文物,對着那個虛渺的女人也抿嘴一笑,随後不再管她,認真作畫。從方想甯那裏得知,這個世界上還有那種東西的存在,她才想清楚以前遇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可是最近,似乎是越來越不平靜了,一連兩天都讓她遇見了這種事。尤雅簡單幾筆繪完圖,背靠在椅背上,伸手搭在眼睛上,遮掉一切光明。她眼睛裏的秘密,似乎就要暴露了,無論如何,她都會好好守護自己的眼睛。從小到大,她就瘋狂地迷戀着自己的眼睛,不知爲何,隻要摸一摸自己的眼睛,她就會覺得心裏有了安慰,得到了依靠一樣。這種感情很不正常,很畸形的迷戀,像是瘋了一樣的變态。可是,她不想斬斷這段感情,她的心思永遠不會讓别人知道。有誰又會想到,有人會愛上自己的眼睛呢?
包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打斷了尤若心裏瘋狂的執念。尤若打開手機,眉眼笑了一下,燦若夏花。小聲地和她們交代一聲,就收拾東西,起身交了文物繪圖,提前離開。
教室裏的男生又抽了一口冷氣,看了看自己稿紙上還沒成形的線條,滿臉羞愧,這些女生也太打擊人了。
陳導師接了畫,邊看邊點頭,難得有人把冷冰冰的文物畫出感情來。線條雖然簡單,但該有的都沒少。這麽有天賦的學生,他多少年都沒遇到了。等他欣賞完,擡頭一看,除了低頭作畫的同學,剛剛交卷的尤若早不見了,頓時哭笑不得,憋着氣問,“人呢?”
台下的同學迷茫地看着陳導師。
“尤若呢?”陳導師搖了搖手中的畫。
“報告導師,她有事,出去了。”莫清風趕緊解釋,生怕這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罰起人來鐵面無私的陳導師會找尤若麻煩。
陳導師看了一眼坐在一塊的幾個女同學,應該都是一個宿舍的,就吩咐說,“叫她有空去我辦公室一趟。”
啊?莫清風爲尤若可憐了一把。
被台下的衆學生用“導師很無理取鬧很難纏無情”的眼神洗禮了一把,陳導師重重地放下茶杯,毫不留情地繼續威脅他們,“什麽時候畫完什麽時候能出去!想上廁所的也給我憋着。”
台下狼嚎一陣,導師你怎麽能這麽無情這麽兇殘這麽無理取鬧呢!
陳導師淡淡地回他們一個眼神,我就是能這麽無情這麽兇殘這麽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