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紫公爵身邊六十餘年,自認爲沒人比他更熟知紫公爵的性情。
此刻,見他竟對一個人升起了好奇心,這事讓他怎能不驚?紫公爵性情看似溫雅,實際上,卻與所有人都不親近。溫雅不過是他慣性戴的面具,迄今爲止,就連周存都沒見過他褪下面具的真實表情。
“既如此,那要不現在把人請過來?”周存道。
紫公爵微搖頭,推拒道:“不用這麽急,我們會在渝北逗留很長一段時間,随緣就好。”這次,抓住維多利亞空隙從中心城逃離,他不打算再次踏足那個地方。當年,因維多利亞救命之情,他被困在中心城近百年時間,所有恩情他都還清了。接下來的時間,屬于他自己。
“據悉,維多利亞那女人已經從帝國啓程出發了。到底是誰洩漏了我們的行蹤?我們離開時,明明将所有痕迹都抹掉了,就算那女人發現也該是順着我們留下的線索往東邊追蹤下去才對。這才多久,她竟然就掌控了我們的足迹,一定有人告了密。”周存說得咬牙切齒,對維多利亞他沒有半點好影響。
那女人,說是瘋子都算是誇獎。
“随她去。”紫公爵淡漠道。
話中,沒帶一絲感情。在他看來,維多利亞最多算是熟悉的陌生人。然,這些年維多利亞舉止愈漸過分,已然到了讓人難以容忍的邊緣。這次,他好不容易找出些許線索,圈定渝北這個可能讓他找回記憶的地方。是以,他決然遁出中心城來到渝北。
“要不要狼衛動手?”周存道。
在中心城,還有不少老頑固護着維多利亞。然而,一旦她走出中心城想要她性命的人多如牛毛。他在裏面添把火,衆人拾柴火焰高,他十分樂意落井下石做些什麽。
“用不着,四海商行,鮮于家餘下那些對皇位觊觎的人絕對不會讓她輕松來到渝北。你那點小心思就别炫耀了,維多利亞就算再差勁,身邊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紫公爵搖着頭,狼衛是他一手鍛煉出來的,實力如何他自然清楚。光是狼衛還不足以動搖維多利亞的根基,加之,他沒有那麽大的雄心壯志。
跟維多利亞作對什麽的,興趣不大,當年組建狼衛,也是爲了避開維多利亞見縫插針的黏緊。是以,這些年他并沒有擴大狼衛的數量,十八名狼衛,每一名都能以一擋百的強者,這些年,有狼衛威懾維多利亞不敢做的太過分。
這次,他公然離開中心城。
恐怕已經惹怒了她,太過執着了!
維多利亞的執念,近乎病态。一個人執念有多深,以前他從未想過,維多利亞刷新了他對執念的認知。很可怕,這種病态的執念就像是病入膏肓的病者對生的渴求,偏執近乎變态。
一個處理不謹慎,就可能惹下大禍。
當年,因他的婉拒。維多利亞大開殺戒,屠了三分之二的比蒙皇族,隻因那些人阻止她跟紫公爵在一起。因而,她瘋狂排除異己,殺出一條血腥之路,登上帝國最高權力的皇椅。
“切!”周存撇嘴,應得漫不經心。
*******
“熟悉的氣息!”狼墨一愣,掀開車簾順着氣息仰望了過去。
卻見,在正對面酒樓二樓臨窗的地方,坐着兩人。兩人年紀都不似年輕人,氣勢尋常,然那氣質卻讓人難以忘卻。尤其是那頭銀白的長發,十分罕見。
猛不然,對上那人的眼。
臉龐,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到底怎樣熟悉,卻想不明白。
一時間,兩人遠遠相望着。
眼底,俱都流淌着疑惑的味道。很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許久未見的親人,這股氣息讓紫公爵十分迷惑。他從未感覺過這種親密又詭秘的氣味,是以,望着狼墨的眼神愈發謹慎。
狼墨雙眼一擰,望着紫公爵的眼神滿是驚疑。
不會錯,這是屬于墨狼族血脈的氣息。可是爲何他從未見過這個人,一頭銀發不管走到哪都十分鮮明,爲什麽渝北青南卻沒有一個人提起這人?
“魔主,怎麽了?”迪迪森問道。詫異轉過身,望着掀開車簾的狼墨大感訝異,以狼墨嫌棄麻煩的個性,這個時候他不可能掀開車簾露面。到底是怎麽回事?
問着,不忘擡眼順着狼墨的視線看了過去。
一眼,陡然大驚。
好像……
要不是年紀對不上,他真以爲這兩人是兄弟。
難道,這人是狼墨的父親?可是不對啊!他在桃源的時候遠遠地見過狼烈,狼烈頭發是黑的,二樓臨窗那人滿頭銀發,年紀也稍大。
爺爺?
一時間,迪迪森百感交集,望着狼墨沉吟的臉幾番欲言又止。
“沒事,去桃園閣……”狼墨擺擺手,說道。
放下車簾時,朝紫公爵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無視迪迪森那張憋屈的臉,閉目養神。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江晴的事,琢磨着等會到桃園閣後,該怎麽開口?
俊臉,清冷透着嚴謹。
見之,迪迪森愈發不敢開口多問什麽。隻是,上車前不忘朝二樓那邊又看了一眼,感覺這兩人身份不簡單,是以在侍衛長耳邊叮囑了兩句,交代讓喬亞徹底抽查一下這兩人的身份,看樣子應該不像是渝北的人。
從傳開紫公爵将會抵達渝北後,渝北這段時間陸續彙聚了各路豪傑。是以,迪迪森猜測這兩人應該是外面的人,畢竟,以二樓這人特殊的樣貌在渝北不該默默無聞。
這邊,紫公爵捂着劇烈跳動的心跳。
這種感覺,他有始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很玄妙,就像是最親密的人,胸膛下空蕩蕩寂寞的心房瞬間像是被填滿,意外地,不讓人讨厭。
暖暖地,就像是回到母親懷中一般。
想着,紫公爵不覺站起身目送着狼墨車輛遠去的身影。
向來溫文爾雅的臉,此刻染上狂喜。這神情,頓時惹得周存下了一大跳,啞然望着難得失态的紫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