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尾随着摩卡。
喧嚣集市,短短眨眼間的功夫靜谧無聲,無人敢開口詢問什麽。各自關緊房門,透過縫隙凝望着街道上緊繃冷蕭的氣氛,陰雲不知不覺籠罩在衆人的頭頂。初時,他們并未覺得逐風部落哪可怕,現今親身感受到空氣中無處不在的壓抑,陡覺呼吸困難。
來到樹門前,江晴站定,背對着摩卡道:“摩卡,赤九這段時間可有異常?”
赤九,當初曾是她極力促成加入部落的。她不願懷疑,然而人心隔肚皮,并非不願就能相信,她要爲逐風部落數百族人考慮。
摩卡微愣,垂下頭道:“并無,赤九他……人不錯!”
聽得摩卡這般說,江晴卻也松緩口氣,微微點頭道:“讓狼墨重新核對那日進出集市的人,水姨出事,極可能是她察覺到了什麽才慘遭毒害。”這一切都是猜測,但江晴忍不住這樣想,水死的太過蹊跷。距離集市那麽近,卻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定然是遇到熟人被偷襲得手。
“嗯!”摩卡垂首應承,無視江晴阻攔,徑直走入地下城護送兩人回桃源。
清緊扣着江晴的手腕,神情哀恸,她們要去安撫羅珊。
大地那邊抱着水屍身從集市回桃源,一前一後,留出不少空隙,這段時間足夠她們穩住羅珊。
少頃,三人從地窖走出。
見江晴兩人回到桃源,摩卡才轉身沒入地下城。
“媽,你要不要去屋裏歇息下?”江晴輕聲道。
清微微搖頭,厲聲道:“不用,我得趕去祭台讓阿穆做好準備,爲水後事做準備……江晴,答應我别讓水死不瞑目,我知道這要求有些過分,但是我恨啊,這些年族人強壓着怨恨活着,就爲了能有一日爲死去族人報仇。”清死死地拽着江晴的手,那張和善的臉此刻漾開刻骨的仇恨,眼瞳深處彌漫着化不開的怨恨。
“媽,别着急我答應你,一定不會讓水姨死不瞑目。”江晴重重點頭,手腕已然被清抓青,留下幾個淤青的指印。
聽得江晴的承諾,清吸口氣,挺直腰背走進屋裏。
但見淺婆婆和麽麽坐在客廳,神情苦澀,望着卧室的位置。
草守在羅珊身邊,蓋恩述說了水的事,羅珊當場發飙。好在蛇姬反應迅速,一邊護住肚子,一邊快速将羅珊打暈讓草将人抱進江晴卧室。這一切,發生十分迅速,淺婆婆幾人驚魂未定,連忙将包子等孩子護在身後,擔心陷入狂亂中的羅珊會傷及無辜。
蓋恩過來時,恰好草他們帶着包子他們回來。
草準備讓他們在庭院厮打鍛煉,包子和小麥子血脈再強,現在也太小,過猶不及的道理誰都懂。是以,在沙湖那邊實訓後,草他們就帶着部落裏孩子們回到江晴家庭院,這庭院足夠寬敞,就算部落孩子全都獸化打鬧也不會逼仄。
“水她,真出事了?”淺婆婆哀傷道。
清哽咽着,止住的淚花又一次染紅眼眶,輕點頭道:“嗯!”
淺婆婆緩緩閉上眼,落寞道:“流當年是我最看重的醫師接班人,卻不想被雅設計害死,落得個獸襲慘死的下場。那時,我隐約看出來部落有人居心叵測。然而,爲了部落穩定我将這事隐瞞下來,卻不想時隔數十年,水竟步上與流相同的結局,我悔啊……”話落,兩行清淚滑過淺婆婆滿是褶皺的臉,顫抖的雙手已然握不住手裏的青竹拐杖。
“不,淺婆婆無需自責,這事與你無關!”清冷靜道:“是雅,一定是她。”
“我去殺了她!”忽而,羅珊冷戾的聲音陡然響起。乍見,羅珊站在卧室門口,一旁草緊緊地拽着她的右胳膊,不容她掙脫發飙。
因擔心羅珊發怒,淺婆婆讓空帶着孩子們下到石窟中,且仔細叮囑不得鬧事。眼下,部落可能會亂,擔心無人顧及空這些小的。好在空懂事,再加上人小鬼大的包子和小麥子,隻要不出桃源,興許出不了事。
“瞎鬧。”草急道:“羅珊,看看你現在這個鬼樣子,你能殺得了誰?”
“江晴,你也要阻我?”羅珊無視草的阻攔,眼神充血直視着靜靜地站在一旁的江晴,哭泣道:“我唯一的母親,她慘死,我卻什麽都不能做,我妄爲人女……”羅珊哭的撕心裂肺,她幼時親眼看到過流橫死的慘狀。那時,雅看後告訴族人流遭遇獸襲,從那刻開始羅珊努力變強,就爲了能夠擺脫弱者,守護自己的親人。
直到雅被驅逐出部落後,他們才得知流當年并非遭遇獸襲,而是被雅陷害而死。
恨,灼心蝕骨。
無數個夜晚,她看着母親憑窗而立,流露出刻骨的仇恨卻顧全部落大局,隻得暗自忍耐着。
一次,又一次。
看着母親捂臉哭泣,無助的哭聲,在靜谧無聲的夜晚聲聲鑽進她五髒六腑。而父親,一次次隻能摟着無助的母親,沉默着。
“知道嗎?這些年我每每看到母親憑窗哭泣時,我就恨不得屠盡獸神大陸所有猛獸兇物。父親的沉默,母親的無助,一直壓抑在我心頭,一年前,突然得知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是雅,你知道那時我最想做什麽嗎?我最想撕碎雅,将她一口一口生吞入腹。現在,我唯一的母親都離我而去了,我做不到當年我母親那樣冷靜。江晴,我做不到,做不到啊……”羅珊睜着通紅嗜血的雙眼,聲聲泣血。
誰都想不到,在羅珊大大咧咧脾性下,竟隐藏着如此滔天的怨和恨!
聽着,衆人頓覺淚眼闌珊。
江晴緊閉雙眼,冷蕭道:“打赢我,我便不阻你。隻要你打赢我,就算你殺了雅,我都替你扛……”
正如羅珊所言,她唯一的母親慘死,她做不到無動于衷。如果真無動于衷她——羅珊妄爲人女!
羅珊脾氣暴躁,聞言,奮力甩開草迅猛朝江晴面門直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