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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放馬坪,周邊的順山坪、大福莊、龍頭寨和馮家灣也都有人得了瘟疫。
青鸾夫子分派了人到這幾個村寨裏去,連同官兵一起勸說患病的人單獨分出來,避免更多人感染。
他和司馬蘭台等十個弟子守在放馬坪,和官兵一起搭建帳篷,熬湯藥。
隻是貼了告示讓那些染病的人都搬到寨子外的帳篷裏,讓其他村民都搬遷到上風上水處去,村民卻大多不肯配合。
帳篷裏燃着蠟燭,司馬蘭台和青鸾夫子正埋首斟酌藥劑方子。
外頭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陳立本從外頭進來,因爲走得急,帳篷裏的蠟燭忽閃了幾下。
“夫子!”陳立本的聲音有些哽咽。
青鸾夫子擡起頭,一看陳立本的臉色就明白了,閉了閉眼睛,微微低下頭道:“說吧!”
“高師弟……怕是……不成了。”陳立本一句話都說不順暢,他們學的是醫術,此時卻無法自救。
“我去看看,”青鸾夫子放下手裏的活說:“蘭台你就不要去了,繼續把沒幹完的活幹完。”
司馬蘭台平日就做師父的助手,有些事除了青鸾夫子隻有他能勝任。
不是他不想去探視高家良,隻是事情有輕重緩急,該克制的時候須得克制。
當天夜裏高家良到底沒撐過去,他師兄古瑜也陷入了彌留。
這令仙源山衆人很是悲痛,所幸澄雲夫子略有好轉,還算是令人高興的事。
夜雨潇潇,藥鍋咕嘟咕嘟地響着,酸苦的藥味彌漫開來,從山上帶來的青麻布一匹一匹地煮過再搭出來。
青鸾夫子強逼着司馬蘭台去休息,司馬蘭台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起來接替夫子。
天将明,雨絲細如牛毛。
裏正按照吩咐挨家挨戶叫人排隊去寨子外領取湯藥麻布和草木灰。
因爲物品不足,今天隻能供應有病人的人家領取麻布。
藥水煮過的麻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減緩病痛隔絕傳人。
司馬蘭台站在山披上,望着寨子裏參差飄起的炊煙。
前來領藥的人排起了長隊,有的人心急,總想插到前面來。
司馬蘭台示意旁邊的官差:“看好了隊伍,絕不能亂,按先後順序領物品。有亂序的,一律領到最後面重新站。”
官差應聲去了,秩序也因此井然許多。
司馬蘭台是經曆過瘟疫的,知道守序何等重要,因爲如果不能盡快止住瘟疫,隻會越來越混亂,到時候什麽事都可能發生。
面對生死,大多數人都難免恐懼失态,真到那個時候,人心就會變得比瘟疫更可怕。
湯藥一碗一碗地分發,麻布一片一片被領走,草木灰不足,各家可以想法子,焚燒自家柴草。
在領藥的時候,司馬蘭台和官差們不斷勸說村民把家裏的病人集中在一處,但收效甚微。
隊伍的最後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她瘦仃仃的,打着赤腳,頭上頂着一塊破油布。
“家裏大人呢?”司馬蘭台把湯藥倒進她拎着的小竹筒裏問。
“我娘病倒了,”那孩子額前的頭發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臉上,有些害羞地說:“家裏除了我沒别人了。”
“師兄,麻布沒有了。”這時衛營走過來提醒司馬蘭台。
那孩子聽了,立刻咧了咧嘴,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想也知道,孤兒寡母在這村裏隻能挨欺負。如今這種情形,更是沒人照顧她們。
司馬蘭台把自己身上的鬥篷解下來給這孩子披上,說道:“回去吧!這湯藥你和你母親都要喝。”
“多謝神醫!”那孩子還是哭了:“我娘會好的吧?”
“回去跟你娘商量,最好從寨子裏出來,我們會盡量給她醫治的,”司馬蘭台指着不遠處的一溜帳篷道:“比在自己家裏方便。”
那孩子點點頭去了。
衛營有些擔心道:“師兄,你把鬥篷給了人,你怎麽辦?”
“麻布過一兩日就會到了,不急,”司馬蘭台輕輕帶過:“況且這東西所起的作用也有限。”
青鸾夫子也來到了帳篷外,站在那裏望着陰郁的天沉默良久。
“如果今日村民還是不肯讓染病的人出來,我們就隻能進村了。”青鸾夫子道:“希望今日天會晴。”
“那些死者的屍體要盡快燒化,”司馬蘭台知道師父盼天晴的原因:“這件事村民若不同意便隻能讓官兵用強了。”
要控制住瘟疫,最基本的道理就是防止傳人。
當然,能将染病的人治好固然是最好的,若不能,也要盡可能阻斷傳播,防止擴散。
“我問了裏正,村民不願意交人的原因還有一個,”青鸾夫子道:“他們害怕把人交出來後會被活活燒死。”
“不怪村民擔心,”司馬蘭台道:“前朝處置瘟疫的确用過這個辦法。”
不但用過,而且很是普遍。
這辦法十分慘忍,但又不得不承認它非常管用。
發現一個燒死一個,總有燒完的時候。
況且任憑再霸道的瘟疫,隻要被火一燒,都會灰飛煙滅。
不必用藥,也省了物品,甚至不需要大夫,隻要有人點火就成了。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帳篷傳出了哭聲,古瑜也沒能撐過去。
“這兩具屍體要盡快焚化,”青鸾夫子的雙眼布滿血絲:“骨灰一定要放好,到時好帶回山上去。”
澄雲夫子痛失兩名愛徒,心痛之下又陷入了昏迷。
“我看澄雲夫子的脈象,症狀應該有所減輕了,”司馬蘭台道:“師父您覺得呢?”
“這說明清神丸起了作用,”青鸾夫子道:“隻可惜對那兩個弟子也是如此用藥卻并未見效。”
清神丸是仙源山的靈藥,煉制十分複雜,不可能大量供應。
最好能找到常見些的藥物代替。
等到雨終于停了,柴堆也搭好了。
青鸾夫子事先已經讓衆人準備了幾十桶火油,潑在柴堆上,能讓柴堆快速燃燒。
高家良和古瑜的屍體用布裹着,被安放在柴堆上。
衆人站在兩側默哀。
火光騰起,衆人都不約而同地背過臉去,誰也不願眼睜睜地看着。
過午焚燒村民屍體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争執,不過懾于官差的威吓,最終還是将那幾具屍體焚化了,将骨灰交給家屬,死絕戶的,直接埋在了村外的荒地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