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權傾世的話,蘇好意明白自己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那人很狡猾,爲了讓自己這個替罪羊無法翻身,甚至不惜進入大内殺人。罪過如此之重,上峰必然要求速查,白鴉衛甯肯錯殺一千也絕不會放走一個。
自己身陷囹圄,對方說不定早已逃之夭夭了。這個時候自己就算不停喊冤也絕不會有人肯信,還被因此更加惹怒活閻王。
因此她并沒有急着申辯,雖然第一次和權傾世打交道,但也早就聽說其人陰鸷狠絕,心胸狹隘,幾乎毫無人性。
一直以來,權傾世都是個不能被提及的人,不能提他的身世,不能提起他的身體,更不能非議他的所作所爲。
但奇怪的是,越是不能提及的東西,大家就越是心知肚明。
都說他其實是永王的私生子,他的生母本是王府的一名歌姬,有白羯血統。不過自幼長在中原,從小就被賣進了王府。
權慕應該長得很像他的生母,因爲從他的面相膚色甚至瞳仁的顔色都能看得出來,和中原人的長相有明顯差異。
白羯人大多膚白貌美,男子的長相也往往偏于陰柔。
白羯男子也常常被馴化做有錢人的男寵,或是進宮做太監。他們在中原人眼中是低等人,隻配做奴才和玩物。
當年那個歌姬快要臨盆的時候才被王妃發現,當即被施以杖刑。受刑沒過幾天就死了,但權慕命大,居然被生了下來。可他也在母腹中受了傷,所以天生就帶有殘疾。他左足微跛,因此兩隻鞋子的鞋底不一樣厚。
所以他特别忌諱“殘”、“瘸”、“跛”等字眼,倘若有人提及,他就會認爲是在譏諷自己,非把對方搞到家破人亡爲止。
據說有一次權慕在街上走過,一個外省來的富家子不認識他,在他身後嘀咕了一句,但權慕耳力過人,雖然隔得遠卻也聽到對方在罵他。
于是折返回去,将那人打得當場吐血,随後沒出三個月,這家也因爲行賄罪被抄了家。辦理此案的正是白鴉衛。
而蘇好意在不清醒的情形下給了他一巴掌,以他的性格,斷然沒有輕輕放過的道理。
所以蘇好意雖然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卻并不敢奢望自己會被放出去。
權慕這樣的出身,使得他内心極其自卑。一個極度自卑的人,往往會非常低調隐忍。但倘若他手中有了權力,便會變成另一副樣子,權利越大就越是殘忍偏激。
蘇好意光是聽說就已經膽寒股栗了,更那堪面對面受審。
權傾世冷冷地看着她,語氣頗不耐煩:“你啞巴了嗎?!問你的話爲什麽不答?别企圖玩兒花樣。”
蘇好意定了定神,知道躲不過去,爲表自己不心虛,她擡頭正視着權傾世的眼睛說道:“大人辦過這麽多案子,應該也知道栽贓陷害是常有的事。”
權傾世陰鸷的雙目在幽暗牢獄中顯出異樣的神采,看着蘇好意冷意森然道:“你如何證明自己無辜?空口喊冤可不管用。”
蘇好意苦笑:“我被關在這裏能怎麽證明?何況沒做過的事要怎麽證明?”
權慕冷笑:“你既進了白鴉衛的大牢,難道還想出去?”
蘇好意的心徹底沉到底,苦笑道:“那就是了,大人不想讓我出去,我哪裏還有生機?”
蘇好意知道,到了此時求情根本無用,又何況,權傾世這樣的人聽過太多的哀求,但也從沒聽過他對誰留一點情面。
既然如此,自己隻能反其道而行之,罪是絕對不能認的,也不妄想出去,隻求速死,不連累他人就是了。
權慕見她不肯認罪,便說:“一開始進來的都嘴硬,何況你這樣的小孩子。也罷,我就領你見識見識。”
權慕帶着蘇好意觀刑,所謂觀刑就是近距離看其他犯人是如何受刑的。
蘇好意不想看,卻身不由己。
她被扯着進正在受刑的犯人牢房,像一隻不願進屠宰場的小畜,被屠夫牽着繩子硬拖進去。
權慕一手抓着蘇好意的後心,一手捏着她的下颌,正對着受酷刑的犯人:“給我好好看清楚!再不說實話你就這個下場!”
蘇好意全身篩糠似的抖,她是真的害怕。那些犯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卻連求死都不能。
“放我出去!”蘇好意尖聲叫道,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
權慕卻不肯放過她,又拉着她去看别的受刑的犯人。
“看好了,你覺得你能受得住嗎?隻要你認罪,我可以給你個痛快。”權慕的聲音幽幽在蘇好意耳邊響起。
熬刑犯人的慘叫聲震得牆壁似乎都在抖,焦臭味充斥着幽暗的牢房。
蘇好意隻覺得胸腔憋悶喘不過氣來,她渾身冷汗直流,如果不是權慕提着她,她早已經蜷縮在地上抖成一團了。
然而即便如此,權慕依然不打算放過她,又繼續帶着她去了幾個牢房。
蘇好意終于控制不住地吐了,吐得搜腸刮肚,扇肝抖肺,幾乎把苦膽都吐了出來。
她蜷縮成一團,像一隻被踢中腹部的貓。
權慕卻又把她提起來抵在牆上,隻覺得蘇好意輕飄飄的,隻有七八歲孩子那樣重。
“這回你還嘴硬嗎?”權慕單手扼住蘇好意的頸子,像掐着一隻纖細的花梗,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斷它。
這麽脆弱的人,就算不用刑也撐不了幾天吧?
蘇好意抖得很厲害,上下牙不斷地磕在一處,她眼眶裏噙着碩大的淚珠,晶瑩粲然,欲落未落,簡直美極了。
權慕就等着那淚落下來,隻要落下來,就代表着她崩潰了。
蘇好意艱難地梗了梗脖子,硬是将那滴淚又咽了回去。
“不是我……我沒做過。”蘇好意像一個快要被凍僵的人,可又倔得要死。
權慕的手捏上她的雙頰:“這時候還嘴硬,你是想讓我試試你的骨頭硬不硬嗎?剛剛的哪種刑罰都夠你受的。不信就剝了你衣裳,讓你倒挂在刺木上……啊!”
權慕沒想到蘇好意竟然敢咬自己,手上一陣劇痛,随即就有了血腥味。
跟在權傾世身邊的兩個手下急忙上前,企圖阻止蘇好意。
權慕冷聲将其喝退,因爲隻要他們動手,就會用刀背将蘇好意的脊骨敲碎。
蘇好意像一隻發瘋的小狼,整齊的兩排下牙齒咬在權慕手上,死活都不松。
權慕單手将她拎回牢房,然後丢在地上。
“我再容你考慮一晚,等你醒酒了就會想清楚了。”說完命人将牢房鎖上,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手下急忙跟随權慕出來,小心請示道:“大人,這蘇八郎可需用刑嗎?”
“沒我的吩咐,不許對他用刑,”權慕道:“讓他換上囚服,再給他一床新的被褥。”
兩個手下互相看了看,不敢怠慢,連忙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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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