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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蘭台病得幾乎要死,連着三個月卧床不起。
哪怕是皇上和公主身邊最得信任的嶽小山父子倆,也隻能堪堪讓他保住性命。
病體支離的司馬蘭台如同死人,再無半分往日的豐神俊朗,像是散去了寶氣的美玉,變做了一塊黯淡的石頭。
可就算如此,玉山公主依然不肯放手。
她每日親手喂湯喂藥,衣不解帶地服侍司馬蘭台,就是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心實意。
司馬蘭台依舊不看她,更不同她講話。
從他臉上看不出恨和厭惡,也看不出悲傷,他全然成了一個活死人。
哪怕玉山公主到皇上面前爲司馬家求得更多的高官厚祿,甚至把墨童又重新叫回府裏來,在他的身邊服侍。
司馬蘭台依舊是那副無悲無喜心死的模樣。
玉山公主在司馬蘭台面前溫柔和順,可離了他就變得急躁易怒。
這一日,外頭又下了雪。
已經是臘月,天冷得滴水成冰。有個叫蓮花的侍女,興沖沖地折了幾枝紅梅拿進屋子裏來供着。
這本是好事,公主還誇她有心了。
誰知這侍女一時得意忘了形,又自作聰明道:“若把這花兒掐下來,放在書裏夾着,就成了幹花。上元節的時候貼在燈籠上也好看呢。”
旁人都不覺得怎樣,唯獨玉山公主聽了臉上的神色立刻變了。
她不禁想起當時随司馬蘭台回醫館去,司馬蘭台就曾對着醫書裏夾着的一朵幹花發呆。
後來才知道,那是那個妖女送給他的。不過是一朵路旁的野花罷了,居然也被他如此青眼!
“你這麽喜歡做幹花,那就多做一些。”玉山公主不笑的時候唇角下耷,看上去十分性狠:“上元節的時候,把你做成人皮燈籠,把那些幹花貼到上頭去,想必很好看。”
那侍女聽了,頓時吓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磕頭,哭喊着公主饒命。
可玉山公主卻隻是皺起眉頭,嫌她聒噪。
這時早有人過來把那侍女拖了出去,這不過又是一個倒黴的下人罷了。
皇上隔三差五就會宣公主進宮去,誰都知道他最疼愛這個妹妹。
“驸馬的身體近來可好些了嗎?”皇上看着玉山公主又憔悴了些,不禁心疼:“你看你又瘦了。”
“叫皇兄惦記了,一切都還好。”玉山公主牽了牽嘴角,算是微笑。
“何必跟我說假話呢?你們兩個成親到現在也有半年多了,隔閡還未消除麽?”皇上和顔悅色,可每句話都讓公主萬分難過。
“皇兄,他恨我!”玉山公主掩面痛哭道:“他被妖精迷了魂,我怎麽待他好,他都看不見。”
“之前我沒有過問,是想着有些事情還是你們自己解決的好,如今看來,不插手是不行了。”皇上給公主遞過手帕,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說:“不要怕,還有皇兄呢。”
玉山公主撲到皇上懷裏,哭的更狠了:“皇兄,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他怕是永遠都不會接納我。”
“傻孩子,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要說洩氣的話。”皇上對待玉山公主像是有無盡的耐心,就如同他對待自己的兒子:“相國寺的了然是個善說因果的人。明日我便叫他到你府上去跟驸馬說說因果。說不定他就能參破迷局,回頭是岸了。”
“果真?”玉山公主擡起頭來,兩串珠淚還挂在腮邊:“真的能說通嗎?他簡直心如頑石。”
“盡力吧!這就要看了然的本事了。”皇上說。
“那萬一不能怎麽辦?”玉山公主說着又哭了。
“真的無可挽回的那天,你便離開他好了。”皇上說道:“我的妹妹,想要嫁什麽樣的人不能?!”
“可是……可是我隻要他啊。”玉山公主哽咽道。
“所以說先别想那麽多,隻能讓你白白地消耗神思。先叫了然去勸一勸他,了然勸不通,還有道行更深的人。”皇上溫言安撫玉山公主。
一日,果然派了相國寺的住持了然禅師到公主府去,同驸馬說因果。
了然禅師和司馬蘭台是早就認識的,不過如今司馬蘭台的情形卻着實讓了然禅師吃了一驚。
“阿彌陀佛,驸馬爺怎麽憔悴成這般模樣?”
“我心已死,自然形如枯槁。”
“驸馬何必自苦?人生如露如電,既入紅塵,該當及時行樂才是。”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驸馬錯了,所謂鍾情不過是被色相所迷。”
“禅師這話該對公主去說,我與八郎本是兩情相悅。”
了然禅師無功而返。
司馬蘭台再次病重,這一次比之前都要兇險。
半夢半醒間,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于是說道:“大悲寺的無相禅師或許能救我出苦海。”
公主聽了,連忙命人到大悲寺去将無相禅師請來。
“不知公主叫貧僧來,有何吩咐?”無相禅師枯瘦清癯,簡直跟廟裏供的肉身佛沒什麽差别。
因爲司馬蘭台危在旦夕,玉山公主便哭着懇求道:“禅師,請你救救驸馬吧。”
“公主,能救附馬的不是我,而是您。”無相禅師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說。
玉山公主一聽,哭得肝腸寸斷,她兩隻手緊緊攥成拳頭,能看得出有多不甘心。
“若不放手,便隻剩痛苦。”無相禅師一語雙關:“公主和驸馬的緣分重在三年,從成親之時起,三年的時間,若能消弭隔閡,便能白頭偕老,若是不能,便放手吧!公主若是答應這三年之約,貧僧就進去勸說驸馬,若是不能,貧僧也束手無策。”
玉山公主就算心有不甘,但是馬蘭台命在旦夕,容不得她不讓步。
更何況,還有兩年半的時間。
如果無相禅師真能勸得司馬蘭台回頭,兩年半的時間也足夠讓他知道自己的好了。
思及此,公主便點頭答應了,讓無相禅師進去勸說司馬蘭台。
雖然不知道無相禅師和司馬蘭台究竟說了什麽,但自那之後,司馬蘭台飲食如常,身體也慢慢恢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