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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氏進了宮又出來,前後也不過兩個多時辰。
到了家跟着的大丫鬟一邊替她寬衣一邊問道:“夫人在宮裏沒吃什麽,可要春草拿些點心過來?”
栾氏一臉的疲态,搖頭說道:“不必了,我不餓。”
一旁的莊媽媽忙說:“如此,夫人就先歇一歇。”
栾氏坐下來,想了想說:“春草,你去前頭看看老爺得不得閑,若無事就請他過來。”
丫鬟答應着去了。
栾氏心裏發煩,對餘下的人說:“你們都下去吧!我想養養神。”
司馬崦不知是什麽事,忙放下手頭的事過來。
栾氏見了他便說:“老爺,我今日入宮,太後特意将我叫過去說了些話。”
司馬崦聽說太後單獨叫夫人說話,便知道有事,忙問:“是什麽事?”
栾氏道:“是蘭台的親事。”
司馬崦聽了倒不意外,太後一向器重司馬蘭台,爲他指婚是極有可能的。
“既然太後要指婚,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不是小姐,是公主。”
“公主?哪位公主?”
“你可是糊塗了,還能是哪位,自然是最受寵的玉山公主。”
司馬崦聽了,沉吟片刻道:“若說蘭台也堪配公主,不知這位公主性情如何?”
或許人人都願意讓自家兒子尙公主,更何況是最受寵的那一位。但司馬崦夫婦卻不大一樣,他們隻司馬蘭台這麽一個兒子,又對他心有愧疚。尚且不求他踏入仕途,婚姻上也想讓他美滿合意。公主雖好,但身份太高,隻怕是要委屈自家兒子的。
栾氏道:“玉山公主品貌端嚴,性情也是極好的。”
司馬崦道:“既然太後開了口,隻怕也隻能應下了。”
栾氏道:“太後也未說死,隻是問我的意思。我好一通謝恩,又說回來同你和蘭台商議商議。”
司馬崦道:“商議?難道能拒婚嗎?我們雖是世族,可也是臣子。”
栾氏道:“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怕蘭台他……”
“他怎樣?他不願意麽?”司馬崦不知有蘇好意,但栾氏卻是知道的,隻不過她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處終究不會長久。
司馬蘭台總是要娶妻生子,至于蘇好意,司馬蘭台願意養着他,也由他去。
隻不過自家兒子的心性執拗,隻怕一時轉不過來,需得好好勸一勸。
“之前也同他提過,他都不答言。”栾氏終究沒有說出蘇好意來:“還是問問他好。”
司馬崦道:“如此便叫他過來問問,這孩子多半是學醫學傻了,眼裏怕是隻有病人全無男女之情。”
當即就叫丫環去請司馬蘭台過來,可司馬蘭台并未在家。
直到第二天回來,栾氏将他叫到房中。
司馬崦欲問他昨日去了哪裏,栾氏用眼神止住丈夫先問兒子:“早飯可吃了嗎?”
司馬蘭台道:“吃過了。,父親母親叫兒子過來,爲着什麽事?”
栾氏還在措辭,司馬崦清了清嗓子道:“昨日你母親進宮,太後同她說了你的親事。”
司馬蘭台一聽便皺起了眉,說道:“母親是怎麽說的?”
栾氏道:“我能怎麽說,隻能聽太後的,太後賞識你,如今要把最疼愛的玉山公主指婚給你。”
“我不要!”司馬蘭台未等母親說完,便甩出一句不要來。
“你……你可知這是太後的意思?,”司馬崦不禁語氣變得嚴厲了起來。
栾氏忙端起一杯茶給丈夫,說道:“老爺消消氣,喝口茶。”
又說:“那日進宮,你也想必見了公主,難道不滿意嗎?”
司馬蘭台道:“兒子始終不曾擡頭,并不知那位公主是個什麽樣子,也不想知道。”
司馬崦道:“你看都沒看,怎知人家不好,了?”
“她好不好與我什麽相幹?”司馬蘭台道:“我又不娶她。”
“豈有此理!”司馬崦怒道:“你一向是最懂事的,何況男大當婚,你如此抗拒,可是心裏已有了人嗎?既有了合意的就該早說,況且太後指婚,你當是好推脫的嗎?”
“抗婚也沒有什麽,十二叔當年不就不肯娶武城公主嗎?”司馬蘭台道:“況且兒子的确……”
“蘭台!”栾氏打斷了司馬蘭台的話:“我心口好疼……”
父子倆連忙停了争執,上前扶鸾氏上床休息。
栾氏始終沒讓丈夫知道蘇好意,把他支出去,單獨同兒子細談。
“你不肯應這門婚事,可是爲了蘇公子?”栾氏靠在床頭,氣息有些不穩。
司馬蘭台的眼神毫不避諱地答道:“是。”
栾氏無奈道:“可他是個男子,你同他是不能長久的。聽娘的話,你應了太後的旨意。至于你和他,隻要不鬧到人前,爲娘,我一定替你遮掩。”
栾氏覺得自己已經做了莫大的退步,換成别家的長輩,是絕不會這般寬容的。
誰想司馬蘭台根本不領情,說道:“兒子本來要禀明母親的,八郎其實是女兒身,且兒子已經與她在仙源山訂了終身。我師父和她師父是主婚人。”
栾氏聽了一口氣上不來,若不是司馬蘭台用銀針刺她的虎口,她真得閉過氣去呢。
“你,你……”栾氏顫聲連說了幾個你,卻終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和這個兒子并不如何熟悉親密,甚至比不上身邊侍奉的人。
栾氏悲從中來,心裏說不出的無奈。
司馬蘭台知道母親爲難,說道:“母親不必憂心,兒子這就進宮去求太後收回成命。”
“然後呢?”栾氏問他。
“兒子便帶着八郎離京,回仙源山去。”
“你當真要如此嗎?”栾氏的眼淚流了下來,也不去擦,任由淚水從臉上滾落砸在衣襟上:“她是男子也好,是女子也罷,身份都太過低微,甚至比不上窮人家的女兒。你……”
司馬蘭台心中何嘗不痛苦,可他知道這時如果他聽從了父母之命,就意味着辜負蘇好意,背棄了他們兩個之間的盟誓。
“你就不能爲我和你父親想一想?爲司馬家的名聲、你自己的名聲想一想嗎?”栾氏聲音嘶啞,痛苦得不能自已。
“兒子不孝。”司馬蘭台跪下來,向栾氏磕了三個頭:“無論如何,兒子的心意都不會改變。”
栾氏疲憊極了,看着跪在面前的兒子,往日覺得他是個玉人,如今看來,他竟是石頭做的。
于是她便幹脆一句話也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