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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楚腰館常年帶着一股頹靡氣。
夜裏的紙醉金迷、假情真意,隻能在太陽照不到的地界,天亮了,一切便都歇下來,變成了混沌不起的睡夢。
楚腰館的人是不早起的,正午之前正門也是不開的。
墨童曉得規矩,所以直接到了後門。
後院的人認得他,連忙請進來。
墨童手裏提着個籃子,用棉絮包着,進了門先在樓下的大廳坐了。
竈上的人忙給他沏了壺熱茶,又将幾樣點心熱了端上來。
“不必麻煩了,我在這兒坐坐就成,”墨童客氣地說:“勞煩哪位上去替我跟蘇公子說一聲。”
“八郎昨夜裏睡得晚,這會兒多半沒醒呢!”廚下的人陪着笑臉說:“您稍候,我這就叫小翠上去叫門。”
墨童連說了幾句有勞,點心倒是沒吃,隻是連着喝了兩碗茶。
蘇好意知道墨童來了,便起身簡單穿了衣裳讓他上來。
墨童一進門先請安,把帶來的籃子放在桌上,笑着說:“蘇公子這幾日都好吧?我們公子一直惦記着,可又怕你分心,隔了這幾天才叫小的過來。”
“外頭冷吧?”蘇好意邊問邊讓他坐下:“難爲你這麽一大早的跑來,快烤烤火吧。”
“蘇公子就不用操心了,小的剛在樓下喝了兩杯熱茶,況且這屋子裏也暖和,早就不冷了。”墨童說:“擾了蘇公子休息,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這有什麽,我反正閑着什麽事也沒有,什麽時候想睡就什麽時候睡。何況必定是師兄打發你來的,又關你什麽事呢?說到打擾也是他打擾我。”蘇好意笑着說:“你可回家跟老子娘團聚了?”
“多謝蘇公子惦記着,我們回府的當日,公子便打發我回家去住了兩天。這不我才回府裏到公子跟前去伺候。”墨童說。
這籃子裏裝的是什麽?包裹得好嚴實。”蘇好意指着那籃子問。
“是奇園的果子,我們公子昨日去菰耘居士那裏拜訪,便帶了些回來。因昨日回來的晚,所以今早叫小人給您送過來。”
“師兄這些日子都好吧?”蘇好意叫墨童坐下,随口問他司馬蘭台的近況。
“我們公子這幾日免不掉有些應酬,因爲都是至親人家,實在不能推脫。”墨童說道:“這次派小的來,除了把這果子給您送來,還是要知會您一聲。後日可到這紙上寫的地方去,要您去見一個重要的人。”
說着把一封信遞了上來,信皮未封,上面也沒寫字,蘇好意接過來也沒忙着看。
“你再等上一會兒,他們後廚正做點心呢。你也知道我們這地方和别家不同,早飯和午飯常常并在一起吃了。一會兒新做的點心出來,你帶些回去。”蘇好意特意留墨瞳。
“蘇公子惦記着我們公子,真是有心了,小的必定好好的把點心送到公子面前。”墨童忙說。
“你誤會了,這點心不是給他的,是要你拿回家去給你家裏人吃的。師兄回了府,什麽樣的東西沒有?偏巴巴地的吃我家這不上數的點心不成?一會兒我另有東西稍給他就是了。”蘇好意笑着說。
“蘇公子這樣真是折煞小人了,”墨童多少有些惶恐:“叫公子知道了可了不得。”
墨童是清楚司馬蘭台脾氣的,更清楚蘇好意在他心裏的地位。這點心雖然不起眼,别說隻是楚腰館的,就是宮裏的禦膳,他家公子還未見得看一眼呢。
可關鍵這東西是從誰手裏送出去的,又是送給了誰。
隻要是蘇好意給的,哪片是片樹葉兒,司馬蘭台也必定小心地放起來,又何況是這點心呢?
“你也未免太小心了,難道這點東西我也做不了主了嗎?”蘇好意看出墨童的顧慮:“抛開别的不說,單是你我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平日裏你也沒少照顧我,不過是幾包點心,也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家的長輩也是我的長輩,你就不必客氣了。師兄若是知道了,也必定不會責怪你的。”
然後蘇好意便叫小三子把墨童領到樓下去吃點心。
她則打開司馬蘭台給她的信,上頭說讓她後日到某某處去見玉如璧。
司馬蘭台已然和衣旭商量好了,找了個隐蔽之處讓蘇好意和玉如璧見面。
後面又附上一行小字,要蘇好意見了玉如璧之後,可到蘭台醫館去找他。
不過薄薄一張信紙,寥寥數語,也沒什麽濃情蜜意的肉麻話,可蘇好意卻覺得心裏甜絲絲的。
不經意間一擡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一副小女兒情态,簡直陌生得很。
蘇好意對着鏡子看了半天,忽然歎息一聲,說道:“情之一字可真是害人不淺,把人變得都不像自己了。”
可變的又何止是自己,司馬蘭台又何嘗不是呢?
那樣神仙般的人物還不是爲了自己落入凡塵。
蘇好意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司馬蘭台寫上一封回信。
雖然兩個人也不過隻是三五天沒見,可彼此都想念得不得了。
哪怕一時不能見面,能看到自己寫的信多少也是一種安慰。
蘇好意寫了信,等墨幹了才将信紙小心地折了起來,然後放進司馬蘭台的那隻信封裏。
等墨童走了以後,蘇好意也無心再睡了,聞着樓下飄上來的點心香味不禁有些餓了。
摸着肚子下樓,恰好遇見了吳涯先生,他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便在楚腰館留宿。
“先生這麽早就起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蘇好意笑着問。
“年紀大了,沒有那麽多的覺要睡啦。”吳涯先生笑呵呵的說:“我昨日在衛王府還見了蘭台公子,真是風姿如玉,令人傾倒啊!”
“先生總是這樣,見到美人美物總是要品評一番。”蘇好意笑道。
“那是自然人生天地間難道不是爲了觀賞這些而來的麽?”吳涯先生笑呵呵的說:“說實話,能入老朽法眼的并不多,你和蘭台公子是一對兒,頂頂的般配。再者就是衣家公子和玉小姐了。”
吳涯先生這話讓蘇好意很是意外,要知道衣旭這人本心雖然十分好,可外貌着實有些令人難以恭維。
玉如璧是京城第一美人兒,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吳涯先生看出蘇好意的疑惑,說道:“金風玉露兩相和自然是好的,可還有一種美便是憨瓜配嬌花,亦是别樣的登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