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景行壞笑着甩開向微的手,徑直往外走` 發%發^說)
幽深陰暗的走廊寂靜無聲,他從兜裏摸出手機,借着屏幕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往裏走
何以夏所處的位置算不上隐蔽,她蜷縮在角落裏無法動彈半分,憑着僅存的一點意識祈求着不會有人走到這來,結果還真就印證了墨菲定律,怕什麽來什麽
迷離恍惚間,毛絨絨的地毯上亮起道微光,長長的影子覆在她的腳邊,輕搖慢擺,像深夜裏的魅影
她心神俱凜,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些東西,毛絨絨的地毯攥進掌心,尖銳的指甲穿透細軟的毛鑽進肉裏,有鮮血浸染而出
許景行伫立幾秒,從轉角處走出來,站到她跟前
何以夏蜷縮得更緊,往角落裏躲,面目越發猙獰,渾身毛孔都豎立起來,猶如尖銳的刺,豁出僅存的半條命保護自己,她視線雖然模糊不清,但男人清隽的面容從記憶裏往外湧
她見過他
就在半個時前,他坐在向微旁邊低頭玩手機
許景行将她的戒備和恐懼盡收眼底,按下手機鎖屏鍵,淡白的光在刹那間消失殆盡,轉角處陷入黑暗和死寂,清淺的呼吸似有似無
半響,許景行蹲下去,借着隐隐約約的燈光,迎上她烏沉沉的眸子
男人特有的溫熱氣息越發近了,何以夏瞳孔驟然緊縮,下意識的揮動胳膊亂抓一通,卻都撲了個空,力氣反被折騰的絲毫不剩
許景行不躲,她勁兒又毫無章法,體力被透支完時,女人規矩下來,他握住她的掌心,空靈透徹的聲線傳來,“别怕,我不是壞人”
他的聲音很幹淨,沒有半點雜質
她聞聲未動,呆呆的
他又說了些安撫的話,如春天的微風拂過,舒适惬意,還帶點甜,讓人暖
何以夏腦子裏忽然就竄出個念頭來,原來聲音也是有味道的,她暗自笑了聲,意識算是徹底混沌了,要不然,聲音怎麽會有味道?
你是否相信,聲音也是有味道的
眼睛裏的光一點點渙散掉,她喉嚨發出兩個簡單的音節,“救我”
聲音蒼老得像垂暮的老妪
許景行靜了幾秒,點頭說好
他今兒是陪朋友過來的,也是飛行圈子裏的人,架不住軟磨硬泡,終于松口,就一塊兒跟着來了
但這幫子人魚龍混雜,玩得瘋,也玩得野,許景行和他們聚不到一塊兒,索性坐到吧台邊上陪薄思宜聊微信
原本沒打算蹚這趟渾水,但向微沒說真話,那藥看着不像三.唑.侖,白色粉末,許景行猜到個大概飛行這個圈子,工壓力不容觑,經常會尋找些放松的方式,他聚會時見别人抽過幾次
何以夏看見許景行點頭的動稍微放松了些,身子癱軟成一團,酸疼無力,她狠狠揪着掐着,希望能有點知覺,但卻無動于衷
“帶我走”她嗓子仍是沙啞的,這種無邊無際的黑暗更是讓她幾近崩潰
許景行點頭,“我先抱你出去”
她聞言,直點頭,跟雞啄米似的
許景行托住她的腰,修長的手指穿過膝蓋彎,一把将她攔腰抱起,在廊腰缦回間穿梭了會兒,終于走到迎客大廳
他把何以夏放下來,單手扶住,将車鑰匙丢給服務生,兩人在漢莎門口站了會兒
淅瀝的雨聲灌進耳朵,意識恢複了些,她擡頭看許景行,“麻煩你把我丢進雨裏”
許景行低頭看她,她臉頰绯紅,渾身是汗,他知道她難受得厲害,猶豫了幾秒,輕聲說:“會感冒”
“那也總比我現在這個鬼樣子強得多”何以夏忍得牙齒都在打顫,發出咯咯的響聲
許景行不再說話,将她抱出去,丢到雨裏,怕她摔倒,索性讓她靠在懷裏
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有些疼,雨水灌進胸口,滾燙退了些,眉心舒展開,但心裏那股焦躁卻始終壓不下去,大腦神經更是詭異的亢奮
服務生把許景行的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停在他們面前
許景行扶她上車,又替她系好安全帶,點火,說:“先上醫院看看,再送你回去”
聽見“醫院”兩個字,何以夏急得直用腳踹駕駛座的椅子
許景行眉心擰了下,沒想到她對醫院竟然如此恐懼,妥協似的問,“你家在哪?”
“我沒有家,早就沒有了……”她癡癡的笑,嘴裏念叨着
這種下雨天,她絕不能一個人待着,她的抑郁症發起來會瘋掉,沈浩初多半在執飛,而傅子祈還太她不想讓那孩子擔心,況且傅家老宅還有其他人在,她發起瘋來誰都制不住
偌大的蓉城,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究竟該去哪裏,又能去哪裏?腦子混沌不清,給不出答案
暴雨如注,雨刷吱呀吱呀的響,車子在街道上穿行許久,她終于輕吐出四個字——束河印象
許景行在十字路口調了頭往回開,束河印象就在二環邊上,是典型的富人聚集地,那片兒全是别墅,依山傍水,處于龍脈,是塊風水寶地
恰好,他的住所也在那邊,不用兩頭跑了,許景行心想
束河印象最裏邊兒的一棟三層别墅裏楚煜剛迎來從澳洲歸來的顧墨言
楚煜頗有些期待和興奮,他想,他終于能知道他孩子的下落了
顧墨言将文件袋放在玻璃茶幾上,話哽在喉嚨裏,斟酌了番,卻始終說不出口
顧墨言的分外沉默讓楚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在他進門的刹那,他就知道,他帶來的,不是什麽好消息
“說吧”楚煜說
顧墨言看了他一眼,依舊沉默,氛圍凝重起來
“說啊”他催促着,聲音裏帶點笑,還有隐隐約約的顫抖
顧墨言瞧見他捏緊的拳頭,閉了閉眼,“好消息和壞消息,你選”
楚煜走到窗邊,背對着他,拳頭捏得更緊了,“好消息”
顧墨言說:“她是未婚,我在澳洲沒查到婚姻登記證明”
楚煜稍微松了口氣,何以夏自稱傅太太,不過都是她自圓其說來騙他的把戲
他差點就信以爲真
“壞消息呢?”他問
還有什麽能比七年的分離更可怕呢,雖然做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在得知那個消息時,楚煜還是沒能承受住
“沒有孩子,我向所有人都打聽過,他們從未看見她身邊有過孩子”顧墨言到澳洲走的這一遭夠久的,見得人也多,關于孩子,的确沒什麽收獲
最開始的半年,何以夏居無定所,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穩定下來,又好像得到什麽人的照顧,得以進入墨爾本法學院深造
但他沒查到背後的人
2008年的時候,海外留學并未興起,而異國求學更是十分艱難,墨爾本法學院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大學,破格錄取一個中國人在當時還引起過一陣不的風波
心中築起的城牆在頃刻間轟然坍塌,楚煜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好在及時扶住身後的玻璃才費力站穩
他舌挢不下,良久,聲色俱厲,“你說什麽?”
“沒有孩子,從始至終都沒有過”顧墨言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
楚煜瞬間暴怒,眼底浮上從未有過的狠厲,他揪住顧墨言的衣領,“你就告訴我這個?你怎麽查的?”
他憤怒得像頭在深冬捕獵的野狼
怎麽可能沒有孩子?怎麽可能!他親眼見過那張化驗單!
顧墨言閉了閉眼,勸慰他,“阿煜,你要接受這個事實”
短短數秒,楚煜猶如充滿空氣的氣球,被人用尖銳的東西戳破,頃刻間,魂飛魄散
他機械的松開顧墨言,整個人癱軟在地,怎麽可能沒有孩子?孩子呢?他的孩子究竟在哪裏?
楚煜捂着臉,低沉嗚咽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裏搖曳,朦胧迷離的燈光鍍在他身上,昔日的少年,再也一去不複返了
過了會兒,顧墨言才将他扶起來,垂眸看他,“還有些資料在文件袋,有空看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這種時候,還是讓他一個人待會兒比較好
楚煜聞聲,沒應,像根木頭似的坐在站在那,一動未動
顧墨言站在玄關處換鞋,頓住,歎了聲,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楚煜,但感情這種事,除了彼此,别的人,都沒權利指手畫腳
楚煜不記得自己在客廳裏待了多久,隻記得意識清醒時他已然站在浴室,涼水從花灑縫隙往下落,皮膚上起了層疹子也絲毫未覺,繼續待在涼水下沖洗
他看到鏡子裏赤着的身體,他很久沒有審視過這樣的自己,沒有遮掩,也沒有防備,但楚煜卻覺得這具身體陌生得可怕
難怪何以夏也不肯正眼瞧他
楚煜從涼水裏出來的時候,皮膚已經泡得有些發白,好似隻要輕輕一扯,就會爛掉
他裹着浴袍往外走,頭發濕漉漉的,水珠直往下落
門鈴已經肆無忌憚的叫了好一會兒,楚煜沒多想,走到玄關處擰鎖,開門
門外站着一男一女
何以夏和許景行
兩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狼狽得不像話,尤其是何以夏,她的妝容花掉,含着顔色的水珠順着臉頰往下滴
楚煜猶如擱淺在沙灘上的魚,被烈日灼得喘不過氣,呼吸都卡在喉嚨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何以夏體内的藥效發揮到極緻,神經一跳一跳的,她根本不受控制,整個人詭異的可怕,且透着說不清的妖冶和妩媚
楚煜将她攬到懷裏,眼底的猩紅一片,怒意湧上來,厲聲問:“她怎麽回事?”
許景行讀懂了楚煜的怒氣,懶得解釋,瞧見他懷裏的女人,緩緩的說:“你最好給她找個醫生,她喝的酒裏被人下了藥”
楚煜聞言,漆黑的眼睛裹挾着寒意,暴戾恣睢,喉嚨裏發出低沉的狠戾,“誰幹的?”
許景行輕笑一聲,“你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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