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從淮沂進入東海省境内,天光漸明,青幽幽的晨光透進來,往外望出去,團如棉絮的雪花飄然而至,青色的麥田與遠處灰白色的聚居區都籠罩在冬季的初雪。
唐婧與李馨予都擁被坐了起來,兩張白皙臉蛋湊到車窗前看外面的雪。
“不知道下了多久了,到建邺,說不定地面都給雪覆蓋了……”香港的冬季甚至都無法給人入秋的感覺,唐婧還是在喜歡東海的冬季,季節分明,也不至于像北方那麽酷寒,回建邺的第一天就迎來初雪天氣,讓她頗爲興奮。
李馨予看了張恪一眼,想起兩人在北京的醉酒觀雪,不知道何時再有這樣的機緣,将被子裹緊了一些,專注的看着車窗外的雪與大片的田野。
即使在同一地區,經濟發展的情況也大爲不同,淮沂市位于東海省東北部沿海,經濟條件相比南邊的海州、惠山要差許多,工業基礎比東海省的内陸城市新蕪還要稍弱一些,火車經過,能看到大片連在一片的田野,火車所經過的城市邊緣地帶也看不到有現代都市的氣息,夜行車甚至不會在淮沂站停靠。
看着車窗外火車所行經的地區,張恪對東海省内的區域經濟發展狀況就會有更直觀的印象,雖然淮沂臨海,但離小江流域的中心區域較遠,海港條件也不理想,工業基礎又很薄弱,難免要給邊緣化了。
李馨予見張恪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又随手在本子寫着什麽,腦袋微側過來,看他在本子上寫些什麽,隻是張恪的字迹潦草,雖說有着說不出的美感,卻不好辯認,隻是淡淡的微笑,也不會細問他到底在寫什麽。
或許是風雪的緣故,火車到建邺的時間稍延遲了一些,進站已經過八點了,張恪他們洗漱完畢收拾過行李準備下車,這時候才想起來問傅俊昨天夜裏事情處理的情況。
“乘警在餐車裏将他們批評教育了一通……看他們倒不像是接受了批評。”傅俊說道。
特權也是有限度的,何況對方并沒有做出實質性的傷害行爲,也受到些教訓;如今的社會,再大的特權,也不能因爲人瞪了一眼或者說言語上有所不敬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将人一腳踩死。這年頭稍有些權勢,就當老子是天下第一,張恪也沒有放在心裏,隻當事情就這樣解決了。火車進入建邺南站後,他們都站到過道裏等着下車,沒有看到昨天夜裏的那兩個長短發青年,或許已經下了車,或許去了其他車廂——他們同伴所在的車廂。
麻煩還是下車後出車站前纏上來,張恪爲免出站太擁擠,拖後些才下車,走到出站口前都看到建邺這邊到車站來接的司機了,這時候短發青年領兩名警察從旁邊朝他們走過來,一臉的嚣張,瞪眼指着張恪;“你再給老子牛!”對着兩名警察發号司令,“将他們都铐回派出所去,王總就是給這家夥一腳踹肚子的……這叫什麽來着,是不是叫協助調查?把他們都铐回去協助調查。”
張恪眉頭微蹙着,沒想到遇上這樣死纏爛打的家夥,要是換作其他人,豈不是要給欺負很慘?真是可恨。
那個自稱是什麽“王總”的長發青年與一名警察站在遠處看着這邊,看那名警察的肩章是二級警督,應該是個派出所所長之類的角色,張恪沒有說什麽,掏出手機來。
“你們是車站派出所的民警還是新梅園派出所的?”傅俊走過來擋在民警與張恪還有唐婧、李馨予之間,他總不能讓張恪他們受半點委屈,要說警察,随行的安全事務助理就有一人是在職警察的身份。
“這麽多廢話做什麽,我們接到報警,請你們回所裏協助調查,你們老實點配合着,不要自讨苦吃。”一名民警厲聲訓斥道。
張恪輕拍了拍傅俊的肩膀,讓他讓開些,将手機遞給民警,指着遠遠站在一旁的二級警督:“請你們的領導接一下這個電話!我們跟你們去派出所接受調查,你們想怎麽調查都成!”又陰沉着臉補充了一句,“你們想将我們铐回去調查也行。”
說到底,兩民警還真不敢铐人,隻不過想找些模淩兩可的名義刁難一下,再說他們也不是車站派出所的民警,新梅園派出所的管轄範圍在南站之外。這麽做也是幫長林公司的王建林找回些顔面、出口惡氣,他們看到這邊兩個妙齡女郎的絕美容顔,心裏都想指不定王建林的主要意圖還是要糾纏這兩人,這時候見張恪遞過手機來,冷峻的神色與氣勢也壓人,也不敢随便粗暴的拒絕,真踢到鐵闆上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接過手機就折了回來。
“怎麽了!”新梅園派出所所長成富治見手下民警拿着人家的手機折回來,見那隻手機也不怎麽樣的高檔,有些不耐煩的眉頭微皺起來,“怎麽這麽多廢事,以爲随便托個關系就能将手伸到新梅園來?”嘴裏罵罵咧咧的接過手機,“喂,你是哪位?”
“我是陳秉德,你是哪位?”電話裏的聲音有着壓抑憤怒的陰沉。
“陳局長……”成富治手裏一哆嗦,他在全市公安系統的大會上聽過陳秉德做報告的聲音,“我是新梅園派出所的所長成富治,接到報警才請人回去協助調查,不知道他們跟陳局長您認識……”
“誰給你權力進火車站铐人!”陳秉德前一句還克制,接下來一句話就在電話咆哮起來,“誰他媽給你吃了豹子膽!吃飽了撐不死你們。”
咆哮聲之大,甚至讓王建林在喧鬧的出車站都隐約聽到咆哮的内容。
成富治面色煞白,從陳秉德不加克制的憤怒裏知道這次踢的鐵闆有多嚴重,雖然新梅園附近的地頭蛇都要看他成富治的臉色,但在陳秉德面前,他連隻小泥稣都算不上,隻想着洗脫幹系,顫聲解釋道:“我們接到長林公司的王總報警,長林公司的王總說昨夜在火車裏給對方圍毆!”
“什麽王總,不認識!他這是惡意報警,把他先铐起來,等我跟你們區分局的錢桂華過來處理!”
成富治想解釋一下王建林就是區分局局長錢桂華的小舅子,想想也沒有膽量說,這一說,不是明顯将自己扯了進來嗎?他又不敢真就給王建林上铐,想再問清楚陳秉德具體的指示,陳秉德在那頭已經挂了電話。
成富治看着手裏的手機,手腳都有些發涼了,爲了以後能去王建林的會所免費逍遙,卻将一塊燒得紅熱的鐵闆抓在手裏。
王建林看到成富治接電話的神色,也心虛起來,問道;“是哪個陳局長,東華區局的陳一章,還是新浦的陳貴春?”
新梅園又不歸東華區或高新區管轄,陳一章與陳貴春憑什麽對老子吼這麽大聲?成富治也無時間跟他抱怨,壓着聲音說道:“陳秉德的電話……”說罷,手擠了擠臉,讓僵硬的臉松軟一些,也容易擠出笑容來,拿着手機朝張恪他們走過去。
王建林愣在那裏,都有些發蒙,不過還心存僥幸,心想他姐夫應該能擺平關系,大不了到時候破費一些,跟在成富治的後面,想着先将态度軟下來。
兩名新梅園派出所的民警以及短發青年還有長林公司這次出差一起多北京回來的職員這時候都知道對方的來頭真的很大,至少他們找到的關系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電話對成富治破口大罵。
“我是新梅園派出所的所長,剛才說接到報警是場誤會,我們已經給陳局長狠狠的教訓過了,也深刻的認識到錯誤,正準備做更深刻的檢讨,”成富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婉一些,将手機還給張恪,“你是不是給陳局長打個電話解釋一下這裏的情況?”
這時候手機又震動起來,張恪見是陳秉德回撥過來的電話,就按了通話鍵接通:“……嗯,好的,我就在新梅園派出所等你……”挂了電話,看了眼前的成富治一眼,不陰不陽的說道,“我還是随你們回所裏協助調查吧!”回頭跟唐婧、李馨予說道,“我讓司機先送你們回去,我還要耽擱一下。”
惡人自有惡人磨,張恪不介意做回惡,可一可二,這長短發青年卻再而三的死纏爛打過來,可想而知得罪他們的人會遭到怎麽的待遇!
張恪堅持要跟着回所裏,再說陳秉德也明确說了要與區分局局長錢桂華一起到派出所來處理這件事,成富治也隻能将暫時将麻煩都攬過來,想到區分局局長錢桂華總歸會幫他說話的,畢竟麻煩是他小舅子惹來的,也沒有特别的擔心。一起出了出站口,建邺這邊來了兩部車接張恪他們,傅俊安排一部車送李馨予與唐婧先回學府巷,讓另一部車跟在他們後面,他陪張恪坐警車,也難得有機會坐警車。
成富治看着跟着警車後面的奔馳600,一顆冰涼的心直往下沉:車牌倒是普通,可是前擋風玻璃裏貼着一張特殊通行證,這張通行證要是真的,那整個東海省都不超過二十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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