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下棋而言,王志的棋風比他的父親要犀利多了,與他文弱削瘦的外表有些不符,除此之外,張恪對王志就沒有更深刻的印象。梁文江長于技術,拙于言談,沒有他來積極搓和,張恪與王志兩個初見面之人,下棋時談話的範圍也就限于針對時事略加議論。
張恪給幾個電話分了心,棋到中盤時計算錯較爲關鍵的一子,落了下風。
小舅梁國盛與王旭琛下完一局棋,也沒有時間再起一局,便收了棋子到客廳來觀棋,到客廳裏,王旭琛見張恪的棋處于下風,便問梁文江:“讓了幾子?”
“我的棋力不如王哥,這時候正勉強應付呢。”張恪朝王旭琛笑了笑,他注意到王旭琛的這句話讓坐在棋盤對面的王志臉上稍有些不悅,心想父與子之間的關系還真是奇怪,自己在前塵往世裏最在意的大概也是父親的肯定與認同吧,王旭琛這句話還真是觸及王志敏感的心思了。
王旭琛卻也不給已經成家立業的王志什麽面子,鼻腔還不屑的輕哼一聲,與張恪說起昆騰在線海外上市的事情:“部裏的意見也頗爲矛盾,我想昆騰最好能有兩手準備,有些業務可以到海外上市,有些業務可能就要剝離出來,部裏也一再強調信息安全的問題要優先考慮……”
王旭琛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出對昆騰海外上市意見矛盾的雙方究竟是誰來,張恪對信息産業部的了解程度也深,不難想象其中的曲折:耿重陽在執掌郵電部時就一直拿國防信息安全的理由強力推行對電信業國家壟斷,易雲飛雖然想助錦湖一臂之力,但是一旦别人舉起國防信息安全的大旗,他的态度也不可能有多麽支持,妥協是唯一可行的途徑。
昆騰在線想要海外上市,信息産業部的批文是必不可少的條件,想要成爲第一家海外上市的中國互聯網企業,要克服的障礙自然要比後面的追随者要多得多。
不管王旭琛這時候說這些有沒有替易雲飛帶話的意思,這次到北京來,總歸要與易雲飛見一面的。
張恪之前也考慮過這些問題,還特意注冊了兩家離岸公司,将昆騰在線的所有業務分拆置入這兩家離岸公司的框架下,最終隻能以一家離岸公司的名義海外上市,不能上市的業務就置入另一家離岸公司之内,以此規避國内政策上的風險。
張恪将這些跟王旭琛略加解釋,一旁的王彩玲頗爲驚詫:“錦湖旗下所有的公司情況,你都能了解到這層程度?”
“似乎比這層程度稍差,就談不上什麽合格了,”張恪又笑着跟王彩玲開玩笑說,“你對文江的了解程度是不是隻停留在昆騰海外上市後他名下的股票大概能值多少錢?”
“去,誰稀罕他那點臭錢!”王彩玲給張恪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粉臉微紅。
此時的互聯網産業正處于比誰大燒錢更兇猛的年代,還看不到盈利的一角影子。以第二次風投融資的股票價格計算,梁文江名下的昆騰股票價值一百二十萬美元,但是在上市之前,管理層的股票無法流通也無法轉讓,沒有盈利,自然也就沒有分紅,梁文江主要也靠昆騰在線3000美金的月薪生活。不僅梁文江,昆騰在線管理層名下紙面财富能否轉變成真實的美鈔,取決于能否成功的海外上市。
在張恪的印象裏,國内企業有兩次海外上市的熱潮,第一次是九七年之前,國企大量的在香港證券市場上市,創造了紅籌股概念,緊接着就迎來今後幾十年裏都讓人記憶猶新的亞洲金融危機;第二次就是從明年起陸續在北美證券市場上市的新經濟概念企業,也很不幸,緊接着就迎來依舊是今後幾十年裏都讓人記憶猶新的科技股泡沫破滅的狂潮,美國納斯達克指數從最高5000多點狂洩到800多點才止跌——張恪倒是很期待這種曆史性的表演再現。
王志棋風犀利,收官的棋力就要弱許多,張恪在收官時扳回了劣勢,以半目小勝;王志倒是頗爲不甘心,想約張恪飯後再對弈一盤以試棋力,王旭琛一旁教訓道:“你以爲誰都能有你這樣的閑工夫磨在棋子上?”
王志給訓得怏怏不樂,也不吭聲,抱着才四歲的女兒一起下樓去。用餐的酒店就在小區樓外,也無法用車,步行幾分鍾就到,加上王志才四歲的女兒,總共才十一人,擠擠坐了一桌。雖說是私宴,儀式上也不是很正式,倒是長輩給梁文江、王彩琳的儀禮卻是分文不少,張恪這次過來,他媽,還有他大舅梁國興,還特意包了紅包讓他一起帶過來。
晚餐後,張恪還真沒有時間陪王志下棋,八點鍾稍過一些,車子就來接他去見葉臻民。張恪雖然能肯定亞洲金融危機最艱難的時刻過去了,葉臻民以及國務院高層還是擔憂會再有反複,就算沒有反複,國内經濟也要克服經濟收縮等一系列的困境。
恰恰是經濟的收縮逼使注重經濟增長率的中央政府對民企的政策持續放開,鼓勵民企向之前無法觸及到的行業領域延伸,比如說鋼鐵、石油、裝備制造、航空、金融、港口等基礎行業,若是不能抓住這一機遇,等拖延到零二、零三年,經濟恢複且有通脹之憂時,這些基礎行業對民企放開的口子又會陡然縮小。
說到底,錦湖今年能成功的并購晨曦紙業,又能介入東山港建設,都依賴于國内的經濟正處于緊縮期内,國家需要鼓勵大量的投資來刺激經濟的增長,要是提前幾年或延後幾年,即使政治環境沒有變化,困難程度也将遠遠的不同。
在葉臻民北京的家中坐了近兩個小時,告辭離開時,發現姚堅在車裏等他。
“有什麽好事,非要在這裏等我?”張恪矮身鑽進身裏,笑着問姚堅。
“三星在元旦之前會在北京召開新品發布會,看他們的架勢還是蠻隆重的,三星電子在hg的總部都有好些高層人員趕過來,也有恪少你的熟人——公司的員工從建邺乘飛機回北京,看到三星的李馨予小姐也坐在商務艙裏。”
見姚堅那副模樣似乎最後一句話才是他親自過來彙報的重點,張恪笑着說道:“信不信我拿東西抽你?”
“要不要将酒店換到故宮旁邊的王府井大酒店了,”姚堅也笑着說,“恪少你不會真拿東西抽我吧?”
張恪從夾袋裏抽出一份報紙作勢要抽姚堅,見他閃開,才與他說道:“三星的新品發布會有沒有邀請我們?”
“有一張寄給分公司了,還有三天的時間,恪少打算在北京留三天?”姚堅問道。
“我小舅舅人在北京,我總要陪他們在北京住兩天,”張恪說道,“這也是三星調整對華市場戰略後第一次新品發布會,或許會有讓人吃驚的東西出現,總是值得去看一看的。”
姚堅離開後,張恪坐在車裏給表哥梁文江打電話,離開時也沒有問小舅他們安排坐哪間賓館,既然有時間陪小舅在北京遊玩兩天,還是住到同一家賓館的好。
“我們在王府井大酒店呢,要給你安排房間嗎?”
“不用你下樓去了,我們直接過去就行。”張恪心想還真是巧,有些猶豫要不要拔電話給李馨予,還是說等不小心撞到再說?
“我們還剛剛到大堂呢……”
“那你們就坐在大堂裏等我,房間由我這邊來安排……”張恪說道,心想:入住王府井大酒店的房間可以看到故宮,梁文江、王彩玲将小舅他們安排在那裏,還是花了心思的。
趕到王府井大酒店,見王旭琛一家人都在,梁文江拉他到一邊,低聲說道:“跟你也不客氣了,我卡裏的錢不夠支付豪華套間的……”
“都說了我來安排的……”張恪攬過梁文江的肩膀,又問道,“王志一家兩口子也住酒店?”
“嗯,”梁文江點點頭,說道,“彩玲她哥畢業後就留在文舟工作,彩玲她爸是很反對的,聽說她哥在文舟的工作也不大順心,雖說在政府裏給晾了幾年,卻也不想她爸将他的工作調到北京來——你走之後,他們爺倆就這事還多磨了兩句嘴。”
要是王旭琛或王志直接開口提到工作上的困境,張恪能想到有什麽關系還是會照顧一二的,不過浙東文舟是嚴家與宏信建設的地盤,王志跟錦湖扯上什麽關系,指不定會憑添更大的阻力呢。張恪淡淡一笑,跟梁文江說:“你明天要沒有什麽事情,晚上也留下來,我可以陪你們下棋到淩晨的……”
“那也行,我請了兩天的假陪我爸媽,大不了明天讓彩玲多表現表現,我躲在車裏睡覺。”梁文江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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