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學謙說最近就要去中央黨校學習,張恪手裏的筷子一停,撓了撓腦袋,說了一句:“有些突然啊,”又啐了一口,說道,“管他突不突然的,應該說恭喜唐伯伯、賀喜唐伯伯才是……”中央黨校幾乎是向副省部晉階的必經步驟,隻是唐學謙在海州幹得好好的,突然就給調中央黨校學習,張恪從李遠湖、陶晉那裏都完全聽到一絲的風聲,這說明唐學謙的這次晉階不是省裏的推薦。
中央那幾個大佬到底在動什麽心思,還真讓人難道琢磨。
東海省僅有那幾個坑都蹲着人,再說東海省經濟形勢一片大好,社會政治穩定,即使中央破格賞省委書記陶晉一個政治局委員的頭銜都不會讓人覺得特别意外,絕不會随便插手去攪東海省官場現有的秩序,最大的可能就是唐學謙要往外調。
江南省當然最先閃過張恪的念頭,他看到唐學謙一眼,唐學謙笑着說:“你剛從江南回來,對那裏的情況應該熟悉一些,真好找你說給我聽聽……”
“上面有暗示過唐伯伯?”張恪問道。
唐學謙搖了搖頭,說道:“很突然就接到通知,明天才去省裏見陶晉書記……”
張恪微微一歎,唐學謙也能想到是去江南。
江南省經濟發展長期滞後,政治**現象嚴重。
去年秋後,江南省國投查出上百億的窟窿,就給江南省捉襟見肘的地方财政背負上一道沉重的枷鎖,去年秋後到年末,中央就對江南省人事進行大手術,省委常委成員就更換了五人。然而江南省的厄運似乎才剛剛開始,五月,章州就捅上将市委書記、市長、紀委書記一窩端掉的稀土大案,梁偉法、趙有倫積極奔走,與東海啓動區域經濟合作戰略,雖使江南省經濟稍有轉機,但是七月洪災、金山湖潰堤給元氣還沒有複原的江南省以極其慘烈的一擊。
江南省的經濟很可能會從此就一蹶不振,社會、政治穩定更無從談起,要改變江南省當前極度被動局面,中央需要有大氣魄布局才行——也就要需要逆着官場的慣性去布局才能給江南省帶來生機。
隻是江南省會有什麽位子留給唐學謙?
張恪想不透這個問題,撓着腦袋。
“張恪這人腦子都快燒糊塗了,指不定人沒到六十歲就會得老年癡呆症,”唐婧見她爸扯住張恪要談事情,就有些不樂意了,撒嬌的說道,“都說了要讓他好好休息幾天,爸,你怎麽還想着要找他說事?”
“不要咒我,我六十歲得老年癡呆症,你五十九歲想換男人也遲了。”張恪跟唐婧開着玩笑,大家都笑着,張恪又對唐學謙說,“找許老師來指定合适。”
唐學謙要想對江南省政治經濟有通盤的了解,最合适的人是找許鴻伯,許鴻伯這次也能強行拽回海州休養,張恪找電話給唐學謙的秘書許瑞平讓他開車接他老子過來。
許鴻伯聽了情況之後眉蹙眼縮,露出疑惑的神色,當着唐學謙的面也沒有說出他心裏的疑惑,隻是他所知道的江南省的情況詳細的說給唐學謙。一席話不知不覺就拖到了淩晨,張恪在旁邊與強撐着眼皮子不去睡覺的唐婧下跳棋娛樂,倒也不費腦子。
唐學謙還要起早去省裏,過十二點就與唐婧坐車離開,倒是顧建萍捱不過瞌睡,當中先回去睡覺了,聽見丈夫入門,翻了個身跟他說道:“張恪身邊的女孩子是不是太多了些?”她今天看到翟丹青、衛蘭就覺得很晃眼。
“什麽叫多,什麽叫不多,要不是我這位子上上下下這麽多盯着,我也想換着年輕漂亮又有能力的助手,将許瑞平踢掉幹别的事去。”唐學謙欠着身子上床,跟妻子開着玩笑。
“誰知道你外面還有沒有小的,不要以爲嬉皮笑臉就能哄過我,”顧建萍腰扭着朝唐學謙那裏拱了拱,“我不是說張恪啊,我就覺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小婧也真傻,怎麽能同意讓梁格珍将她幹女兒留下來照顧張恪呢?”
“那你還不是在說他?都這麽小的年輕,都能跟你們似的勾心鬥角,我發現女人勾心鬥角起來,比官場上的人都還要厲害些,”唐學謙頂了頂妻子的腰,“關燈睡覺吧。”
“自己去關燈,”顧建萍拉着薄被蓋着身子,“你就是當了總理,都别想當傭人一樣使喚我……”
唐學謙無奈的笑了笑,夠着身子伸手過去關燈。
唐學謙走後,許鴻伯這才跟張恪說道:“江南省頭把交椅給誰坐?中央直接将唐學謙調出江南應該是希望借唐學謙這雙妙手将江南的經濟工作理順,是讓唐學謙配合梁偉法,還是配合目前目标人物還不明确的下一任江南省委書記?”
尚學義下來也是确鑿無疑的事情,他的能力已經得不到中央的信任,體面的退居二線,是他最好的選擇。隻不過國内合适正省部級的官員、能夠再進一步的副省部級有上百位之多,誰能猜到中央會什麽安排?
“梁偉法無望坐上書記的位子?”張恪問道。他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小,但是江南省已經是這爛攤子了,難保中央不會破例。
“應該無望,不說他資曆尚淺,他的性格總是有些模糊,沒有開拓新格局的魄力,江南局面如此糟糕,中央此時不會鍾意他……”許鴻伯很肯定的說道。
江南省如此局面,非要有性格果毅的人物來主持大局不可,但是性格果毅的人又常常會有較強的控制欲,勢必會強勢插手全省的經濟工作,從這方面去考慮,唐學謙調江南,中央是考慮希望他去配合江南省下一任省委書記的。
唐學謙出身地方,與中央派系沒有直接的關連,誰會是唐學謙要去主動配合的人物?
許鴻伯離開去,又說了一句:“隻怕中央這次未必會循舊例;事事都循舊例,難免會讓人覺得沉悶……”
7月28日,小江上遊形成的第五次洪峰順利過境,飲馬河、金山湖也安然渡過上遊襲來的一次洪峰。張恪當時人還留在海州,黃昏時詢問過香港那裏赈災募捐之後,接到徐水平從北京打來的電話。
“哦,明天總理會去金山視察災情,我也會随行,錦湖在金山的負責人是誰,總理可能會臨時找錦湖詢問災後救治的工作,你們做一下準備……”
“是趙、是曾?”張恪腦子就像給打進一道閃電,曾如聖已經兩次到金山視察災情了。
“呵,是趙濟東總理。”
“啊,”張恪輕吸一口氣,輕歎道,“中央這次的決心很大啊!”
“都是沒确定的事,我先陪總理去金山看看……”
次日,趙濟東總理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乘專機抵到金山視察災情,出人意料的,徐學平随同趙濟東一起到金山來指導抗洪救險以及災後救治工作,并在當晚的新聞聯播中露面,還播出徐學平對金山災後救治工作的指導性發言。
政治嗅覺敏感的人,都覺得十分詫異。
徐學平兩年前調出東海,到國務院經研中心擔任副主任,已經暗示他将從這個位子上過渡一下就徹底的退居二線。然而徐學平隻閑坐了半年時間,東南亞金融風暴乍起,國内各省國投存在極大的隐患,而徐學平在東海的治省能力卻得到耀眼的表現,日元貸款與清治國投、加大基礎設施投資使得東海省非但沒受到金融風暴的波及,還從日元貸款中撈了一筆相當于九五年東海一年省級财政的額外利益,也爲九七年東海省的高速發展奠定了基礎。僅此一項,這時徐學平有了資本不用急着退居二線,而且他爲人處世的剛強性子又很得總理趙濟東的賞識,遂能臨危上陣,主持全國省國投清查工作。省國投清查工作中,徐學平清查出數宗大案,包括江南省國投的百億漏洞,也正是國投案導緻江南省官場在去年秋後的大地震。六月下旬小江流域就暴發全流域洪水,東海省到七月下旬先後經過小江五次洪峰,然而江湖河渠等堤防都是有小驚而無大險,顯出徐學平九六年辣手治水之功。
政治嗅覺敏感的人都猜到徐學平還可能會給進一步授實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中央竟是有意讓徐學平到地方下來、到江南省來。徐學平這次随趙濟東下來,明眼人都知道是爲下一步的安排造勢,也可以說是試探。
不要說别人了,張恪都覺得難以理解,國内有個“不管決策是否妥當、都有強拗着頭不肯認錯”的傳統,徐學平從地方調走,不管他受了多大的委屈,那也隻能讓他自己認了,但是再将徐學平放到地方上來,豈不是成了“知錯改正”的模範?
這或許也正是因爲中央大佬們覺得江南省那攤子都快散架了,非鐵腕人物無以匡扶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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