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一下就不停息,七月九日那天黃昏裏收了片刻的晴,天空澄澈萬裏,火燒雲紅豔絢爛,入夜後又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勢稍小,讓人心安一起,十日、十一日,台風再次侵入到腹地,攜帶充沛的雨水,劈頭劈腦的潑灑下來。
這期間,張恪回了一趟建邺,還又去了惠山,就招商引資的事情,葉建斌也特意從香港趕回來,與羅君、趙陽進行溝通,建邺與惠山不分彼此,兩地的招商引資工作同時開展。兩地的招商引資工作稍作安排,在惠山機場送葉建斌登上先飛北京再往北京轉機往香港的飛機,張恪則直接乘車從惠山趕往金山。
“這鬼天氣真是折騰人!”在車上,張恪恨恨的罵了一聲。
惠山水網密集,水利基礎設施底子厚,防洪防汛的能力強,這兩天偏偏惠山收了晴,張恪車到金山東面的江陽省境内,雨大得就跟塌了天似的。張恪這時已經知道就在今天下午小江自新蕪以下三百六十公裏的江段與金山湖水位漲至曆史最高,而金山與小江中遊的暴雨卻毫無止息的迹象。
電台裏播報金山湖全線告急、市委書記周瑾瑜、市長趙有倫上河堤視察的新聞,小江中上遊,江南省境内的河段汛情更嚴峻,省長梁偉法與省委書記都趕到章州、順義視察防汛求災工作。在大雨中行駛了六個小時,抵達金山市區,張恪他們先找了一家餐館,匆忙扒了兩口飯,将譚天喚過來。倒不是想着找譚天詢問招商引資的籌備工作進行得怎麽樣;錦湖捐贈給金山市的抗洪搶險物資還是要通過譚天來與金山市有關部門協調。籌建橡樹園分園,在金山市裏設立籌備處近三個月的時間,還能抽調出一些人手出來補充到錦湖商事在金山籌立的協調小組。
“沁園周圍的路都已經給水淹了齊腰深,防汛指揮中心也從那裏撤了出來,”譚天問道,“格少晚上是不是住市裏?”
“許老師還在沁園,我們去看一看,要是不能過去,還要考慮将許老師先接出來。”張恪說道。
趕到東郊,雖然河堤還在,但眼前暴雨下是黃渾渾的一片,堤内河水水位持續上漲,堤外低窪地大量積水排不出去,站在水邊看見雨中的河堤就像一根細線浮在水面上。前往沁園的道路有幾段也淹沒在水裏,好在悍馬底盤高,順利的趟過水去,到達沁園,才發現沁園北面的地勢稍高些,沒有積澇,使得沁園不至于成爲孤島。
河兩岸低窪地隻是積澇,市裏沒有統一安排大撤離,但是低窪地也有許多人家被淹,防汛指揮部撤出沁園之後,将附近被淹與從三個河心洲撤出的村民都安排在沁園酒店,除了沁園原有的院落房間都騰出來,還準備幾百頂帳篷。
數百号人安置在沁園酒店,異常的雜亂,張恪沒有看到許鴻伯,倒是看到張奕穿着高筒膠靴在雨裏指揮人員安置災民。
“風雨太大,四堰鄉的通訊線路中斷,前往四堰鄉的道路也給暴雨沖垮,普通手機無法拿上河堤在大雨裏用,所有通訊都靠工兵營的一隻車載電台維系,防汛指揮部也沒有足夠的越野車能用,許老師給四堰鄉送防水手機去了……移動通訊的基站給暴雨沖塌不少,信号隻能維持通話,”張奕告訴張恪許鴻伯的去向,“才通過電話,他們在返回的路上臨時決定去紙廠那裏看看,說要跟老刑廠長碰個面。”
刑文麗換上一身利落的衣服,外面披着雨衣,她之前臨時到防汛指揮部幫忙,防汛指揮部撤出沁園,她人留在沁園。鬧出那麽大的事情,雖說候信達還給拘留所裏關着,也鬧紙廠裏人盡皆知,刑文麗暫時不想回紙廠上班,再說紙廠最近一段時間也将重點轉移到防汛工作中來,分批組織一千名青壯職工上堤配合駐軍防洪搶險。
“我們也去紙廠……”張恪當機立斷,飲馬河西岸是新城建設地,是防汛指揮部重點保障的地域,軍分區工兵團主力就駐西岸,金山湖北岸又調了軍隊上去,東岸除了晨曦紙業之外,就沒有重要的工業設施,他在惠山時就聽到防汛指揮部計劃在東岸晨曦紙業的下遊炸堤洩洪,上遊四堰鄉的汛情也很急迫,張恪決定先去東岸看看。
翟丹青要上車,張恪推她下去:“你留在這裏幫張奕……”
“掉水裏指不定誰救誰?”翟丹青頂了張恪一句,從張奕手裏搶過一件紅色的防護衣穿上,搶先一步鑽越野車裏。
張恪也不去管她,跟着上了車。兩部車,還要将一些防汛物資通過河去,張恪與翟丹青緊緊挨在一起,不過外面風急雨急,車載電台裏也播報着各地的汛情新聞,也沒有心情去想暧昧的男女之事。
過飲馬河大橋,看着見河水漫漲,有着大橋就要給大水吞沒的感覺,過了大橋,才聯系上許鴻伯。“你過來就好,我在紗廠街上河堤的叉口等你!”手機裏盡是雜音,聽許鴻伯在暴雨中聲音沙啞。
過了橋,才發現晨曦紙業這裏的積澇很深,生産區與生活區之間的紙廠街都給淹沒在水裏,環生産區堆積着齊胸高的沙袋構成一道環形的人工堤壩,還有水泵不斷的将廠區内的水排出廠區外,從巷子裏望進去,生活區的許多棟住宅樓底層都給淹了很深。
車子趟水過了紙廠街,趕到紙廠街的另一頭,地勢稍高一些,沒有給淹在水裏,晨曦紙業河段的防汛分指揮部也臨時設在那裏的河堤上,幾座杉木搭的雨棚。張恪與翟丹青下了車,雖說穿着雨披,爬上河堤,身上的衣服還是濕了大半,往臨時分指揮部裏鑽。
傅俊讓人将防汛物資特别是一些防水的通訊器材卸下來,才跟着爬上河堤。
“四堰鄉一面臨湖、一面靠河,給大水夾在中間,金山湖水面還在不斷的升高,那裏很可能頂不住,總指揮部讨論過決定将四堰鄉都撤出來,我考慮到四堰鄉失守,雖然四堰鄉有一條低窪道能夠行洪,但是水太大的話,可能會波及我們紙廠,我們是不是考慮一下将棚戶區的居民先撤出去?”
張恪與翟丹青剛進棚子就聽刑愛國的大嗓門沖着紙廠分段防汛指揮、晨曦紙業總經理宋景平嚷嚷。
“我們與四堰鄉隔着一道山崗,這山崗雖然不高,但是最矮的地都不低于三十米高,是座天然的堤壩,擋住從四堰鄉湧出來的洪水沒有問題,”宋景平耐心的跟刑愛國解釋,“再說總指揮部也沒有下令要我們撤人,也沒有安排,這麽多人怎麽撤,撤到哪裏去?”
“有山崗擋着是不成問題,但是晨堰路穿山而過挖開的缺口呢?四堰守不住,洪水就會從晨堰路穿山的缺口湧過來,現在四堰鄉的人要從晨堰路撤出來,那個缺口就是想封都不能封上,”刑愛國說道,“你要是不考慮這個問題,我給趙市長打電話去……”
宋景平眉頭大皺,既然考慮到刑愛國所說的隐患,也頭疼刑愛國自從跟趙有倫搭上線之後,防汛工作動不動就直接去找趙有倫。
“我跟劉營長商量一下,是不是派一隊人到山缺口去,等四堰鄉的人都撤出來,立即拿沙袋将缺口封上,确保不讓洪水從缺口湧進來。你看這樣安排怎麽樣?”宋景平說道。
“你的安排也好,不過也不能确保萬無一失,這樣好了,你這麽安排,我另外想辦法動員人撤出去……”刑愛國說道。
“随便你。”宋景平也隻能這麽說,心想刑愛國要人沒人、要車沒車,想将棚戶區的人都撤出去等如妄想,看着張恪與翟丹青走進來,覺得面孔很深,見他們與刑愛國一起走出去,也就沒有吭聲。
許鴻伯從河堤南段看過汛情走回來,身上都給澆透,張恪吩咐傅俊進去端碗熱姜茶給許鴻伯喝下。
“資源都調撥到最緊要的地方去了,市裏首先要保障四堰鄉的人都撤出來……”許鴻伯知道張恪給趙有倫打電話,是能讓防汛指揮部調人調車出來,但是也會打亂防汛指部的部署,這麽做會有些不合适,他們留下來畢竟是幫助的,不是胡亂插手指揮防汛工作的。
“我讓譚天在市區裏雇車隊過來,”張恪沒有什麽猶豫,當即決定道,“人員動員以及撤離路線,就麻煩老刑廠長。另外,我們不動用市裏的防汛資源,不過也将紙廠棚區戶的撤離情況即使與防汛指揮部聯絡,讓防汛指揮部納入全盤考慮之中,最好能派些武警來維持一下秩序……”
除了張恪引薦刑愛國給趙有倫分析汛情嚴峻的第一次,之後刑愛國再沒有看到張恪與趙有倫碰過面,即使有一段時間,張恪住在沁園裏,防汛指揮部也設在沁園,他也沒有看到張恪與趙有倫碰面,更不要說跟市委書記周瑾瑜碰面了,實在不清楚他是什麽人,與趙有倫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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