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他們态度好得很,又認宰,又賠笑臉,酒店裏的青年都沒有臉再爲難他們,那個平頭青年還笑眯眯的摟着葉建斌的肩膀跟他親熱的說道:“看你們的穿着打扮,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是發生些意外,我們進局子住上三五個月,跟回家似的,你們要有個斷胳膊瘸腿的,多不劃算?”
葉建斌眯起眼睛裏,光芒冷冽,他是給這平頭青年這句帶着些許得意的威脅的話給氣着了,将平頭青年的手從肩膀上撥開,冷冷的說道:“錢我們都付了,想必要發票,你們也不可能給,那就算了。是不是給我們安排一間包廂?等會兒,我們還要在這裏宴請客人。”
敲詐了人家錢,就能容忍人家有怨氣,那平頭青年回頭跟那個自稱是酒店老闆的青年說道:“他們也很上道,你就給人家安排個好點的包廂,服務好些,也要讓他們覺得物有所值……”就喲喝着其他社會青年進包廂繼續喝他們的酒。
“看他們等會兒怎麽收場吧,”張恪沒想到剛到金山遇上這種事,也沒啥心情好壞的,拍了葉建斌的肩膀,“陳信生他們快到了,我們出去迎接一下。”
趙有倫有心到收費站來相迎,張恪自然也不會吝啬走到酒店門口相迎。
趙有倫五十歲左右,身材高瘦,眼皮子有些浮腫,陪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分管工業的副市長肖爲軍、市政府秘書長解珍華與趙有倫的秘書陳明帆,他們爲了表示重視,也或許是趙有倫自己出行的氣派,有兩輛警車幫他們開道。
酒店前的停車場很小,讓過來就餐的車輛停滿,趙有倫他們隻能将車停在路牙上。
陳信生、許鴻伯、周遊陪着趙有倫他們走過來,張恪與葉建斌就在酒店門口等着,等到趙有倫他們走近,才走下台階相迎。官場上的走位極有考究,張恪不虞會認錯人,隻是剛才電話裏說的匆忙,沒想到這麽大的場,連開道的警車都有兩輛,還需另準備的一桌菜招待。關于江南省委、省政府以及金山市委、市政府的主要官員,張恪都聽許鴻伯詳細分析過,趙有倫與周瑾瑜都是近期從外地調入金山的,在金山都屬于根基浮淺的官員,但是周瑾瑜畢竟是一把手,在省委、省政府獲得的支持比趙有倫要多得多。張恪主動伸手去握趙有倫的手,笑着說:“車子經過這裏,肚裏空空,忍不住就在這裏停車用餐,希望趙市長不要嫌這裏簡陋。”
趙有倫看着眼前的青年,真有“百聞不如一見”的感覺,說道:“聽錦湖事如聽傳奇,都不如看到你本人如沐春風,又哪裏會覺得這裏簡陋呢?不過,到金山來,總要讓我盡地主之誼的……”他也不會冷落到葉建斌,握住他的手,問起葉祖範的近況,“葉老爺的身體還硬朗吧,雖然金山距建邺才兩百公裏的路程,不過我到金山後,都沒有過屬于自己的一天空閑時間,沒有登去拜訪他老人家,真是慚愧。”
葉祖範的人脈極廣,當然,趙有倫這麽說卻隻是客套話罷了,扯上關系能讓大家感覺上更親近一些。
一群人就站在酒店門前的台階下相互介紹了老關天,才一起往酒店裏走去。
趙有倫等人的車隊有兩部警車開道,停靠在路邊,一行人走過來早就驚動酒店裏的那夥青年,那個自稱是酒店老闆的青年還站在大堂裏,他看着張恪、葉建斌與趙有倫爲誰先走進門在門口禮讓了好一會兒,腦子裏一片空白,臉部的肌肉僵滞着,腮綁子卻在顫抖,不知道是迎上去,還是應該躲到一邊去。其他青年看到張恪他們要走回酒店來,都一窩蜂的躲回到包廂裏去,從包廂裏探頭往外看,面面相觑,不知道這出戲該如何收場,那個叫強子的青年對剛才挑釁惹事的平頭青年說道:“帶魚,看來我們真誤會他們了,他們請的客人是趙有倫啊,還以爲小肥羊呢,我們是不是一腿踢到鐵闆上去?”
“你不說話要死啊?我眼睛又沒有瞎,”平頭青年回頭瞪了一眼,看到那幾個外地人陪市長趙有倫走進酒店來,他也慌了神,聽到有人在耳邊刮噪,心裏煩躁得很,忍不住要罵娘,“你廢話那麽多幹嘛,剛才拿煙拿錢的時候,你動作比誰慢了。”
大堂裏有人認出趙有倫,興奮的站起來喊道:“啊,是趙市長!趙市長下來視察啊,怎麽還在這種小地方來吃飯?”有人頂着僵立在大堂中間不知措的酒店老闆,“阚老闆,你小子行啊,江圩酒家的名氣竟然大到能将趙市長吸引過來,你小子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阚濤都快哭出來,剛才的争執張恪他們主動交錢認宰并沒有鬧出什麽動靜,自然也沒有驚動店裏的其他人,但是他不能自欺欺人就當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來。那群外地人拿來出來的那一沓錢整整有一萬,隻當這夥外地人是欺軟怕硬的軟面團,能宰不宰王八蛋,阚濤也不是忠厚的老實人,收下錢,随便找回七八百就當飯錢給結了,還給剛才幫忙壯聲勢的青皮流氓每人發了一百元的喜錢,哪裏能想到這夥外地人在他店裏宴請的竟然是剛上任不到半年時間的市長?
趙有倫說要盡地主之誼,不需要他吩咐,市政府秘書長解珍華就主動去安排,對僵立在那裏的阚濤說道:“你是酒店的經理吧,能不能給我們安排三桌酒席?有單獨的宴會廳最好,沒有單獨的宴會廳,那就将最好的一間包廂給騰出來,包廂這一桌的标準要高,另外你先給我們安排個休息的地方,在酒席準備好之前讓趙市長跟客人們休息一下;另外,給一張你的名片給我。”
張恪不理會這些瑣碎的事情,趙有倫與那些酒店裏的食客親切的打招呼,他與副市長肖爲軍站在一旁寒暄。
翟丹青探過頭去,嫣然笑着跟解珍華說道:“解秘書長,不用這麽麻煩,我們剛在包廂裏已經準備了一桌酒席,隻是沒有想到有這麽多人過來,要不您先陪趙市長進包廂用餐,我跟其他工作人員在外面稍等一會兒?”走過來主動接過阚濤手裏的名片看了眼,“哦,阚濤先生真是這家酒店的總經理啊……”又将名片遞到解珍華手裏,壓根兒不說剛才給敲詐的事情,就讓這根刺紮在阚濤的心裏,鈍刀子割肉,愣是不給他一刀痛快的,轉身與馬海龍安排趙有倫、張恪他們先進包廂用餐。
張恪、葉建斌、陳信生、許鴻伯、周遊、翟丹青與金山市這邊的趙有倫、肖爲軍、解珍華還有随行的金山市公安局的一名副局長先進了包廂用餐,其他随行的工作人員在外面都坐了兩桌,趙鵬、馬海龍與趙有倫的秘書陳明帆出面張羅。
今天上午正式舉辦的金山電子産業發展論壇是周瑾瑜推動着爲金山電子工業制造基地宣傳造勢所用,要增強電子工業制造基地在國内電子行業内的影響,已經籌備有一段時間了,軟件産業園恰好能搭上這股東風。
除了葛明信、葛蔭均父子還留在金山外,謝家的主要人物,謝漢靖、謝意、謝劍南等人都有出席,國内知名的電子企業,例如長虹、康佳、聯信、聯訊、東興等公司都派高層代表列席,郵電部、電子工業部以及計委副主任葛建德都抽出時間來參加相關活動,三星、東芝等海外電子廠商駐華機構也有派出代表參加。僅從這些列席的嘉賓來看,這次的電子産業發展論壇算是相當成功。
趙有倫能在大會舉辦當天的中午脫開身跑到江圩鎮來迎接自己,想必是因爲今天的風光都給周瑾瑜一人給沾了去、他心情郁苦不甘心在會場給周瑾瑜當陪襯的緣故吧?
“我在會場時聽陳信生總裁提及錦湖有意在金山投資籌建橡樹園分園……”趙有倫要想從周瑾瑜那裏奪回自己應有的風光,也唯有在招商引資方面做出出色的成績。錦湖過于一年在建邺數字長廊構想戰略中發揮的舉足輕重的作用,他都研究透徹了,别看周瑾瑜推到的這個電子産業發展論壇以及電子工業制造基地看上去風光鮮豔,實際的工作卻都遠遠不能跟錦湖相提并論,要能将錦湖引進金山,就有與周瑾瑜分庭抗禮的資本。
張恪心裏明白趙有倫的心思,見他剛坐下來就急切的要進去正題,也沒故弄玄虛,說道;“的确有這個想法。技術資源、人力資源,都不可能無限制的往一個地方集中,建邺有建邺的優勢,金山也有金山的優勢。錦湖在啓動橡樹園計劃,目标是聚集國内在電子技術領域最優秀的人才,啓動計劃之初就打算在國内組建一個用于技術發展的研發網絡,而非單純就在建邺建立一個靜止的機構點。金山在電子技術領域有着極豐富的人才儲備與技術力量,高等院校、研究機構的學術氛圍與學術水平在國内各大城市排名中位居前列,所以,我們一直都很認真的考慮到金山來投資、發展的可能……這次也是先到金山來看一看。”
錦湖的競争對手們有可能聚集起來形成一股更強大的勢力,也有可能冒出更強大的競争對手;要是單純的市場競争也就算了,但是很難想象葛建德、正泰集團、嘉信集團以及三星集團會老老實實的跟錦湖進行正當的市場競争,張恪隻能未雨綢缪的先做些工作。
在香港公開市場或通過場外交易對嘉信電子進行持股,争取獲得一定的話語權,至少要阻止葛明信、謝漢靖、葛建德等人利用嘉信電子針對錦湖做出不正當競争的行爲。另一方面,将王海粟當成一枚釘子楔入到他們的内部去,在内部牽制林雪、葛建德、胡宗慶等人胡作非爲——張恪這時候并不擔心王海粟能脫離他的手掌心。還有就是盡快完成在金山的投資布局,防止金山成爲葛明信、謝漢靖、葛建德以及三星、東芝等海外集團對抗錦湖的大本營。錦湖要是在金山沒有一點力量與說得話的助力,謝家真要搞起什麽花樣,背地裏在金山扶持一兩家假冒錦湖電子産品的規模企業,就夠錦湖吃上一壺的。
錦湖與趙有倫也是可取所需,除了在金山投資橡樹園分園之外,新光紙業想要進入江南省開展營林工作,也可以借助趙有倫先打開金山的口子。另外,葉建斌不想江南省最重要的城市成爲謝家海泰電器的後花園,想着将盛鑫環球電器的家電連鎖業務成功的拓展到金山來,也需要借助趙有倫來對抗可能來自周瑾瑜的刁難。
中午的時間很有限,趙有倫與陳信生他們還要趕回市區參加下午的大會。用餐将近尾聲,趙有倫要盡地主之誼,讓市政府秘書長解珍華搶着去付賬,還笑着對張恪、葉建斌說道:“你們不會駁我這個面子吧?”
“當恭敬不如從命了,”葉建斌打了哈哈,又笑着說:“不過也要讓趙市長您小小的失望一下了,這家酒店的經理早就在趙市長你們過來之前,就要求我們付過兩桌酒席的錢了。還剩一桌酒席沒有付賬,就麻煩你們了……啊,忘記酒店還沒有将發票開給我們,麻煩解秘書長幫我們将發票一起拿過來。”
趙有倫搖頭笑了笑,以爲張恪他們隻是客氣才在他們過來之前搶着将賬結了,讓解珍華再去結剩下那桌酒席的賬,又招呼着張恪、葉建斌他們吃水果。過了一會兒,解珍華臉色凝重的拿了兩張發票過來,窘迫的朝張恪他們笑了笑,先将發票拿給趙有倫看。
酒店這時候既然不敢退錢,又不敢不認賬,解珍華過去開發票,他們也隻敢照實收數開,解珍華看到發票上如此吓人的數據,自然要問清楚情況。他心裏清楚葉建斌讓他去拿發票,自然想出一口惡氣,解珍華跟趙有倫說明情況時,也不會幫酒店說話。
兩桌酒席實收九千二,趙有倫看着發票上的數據,臉色陰沉下來,站起來将發票拍到随行的那名公安局副局長的面前,說道:“這就是金山給投資商們創造到的良好的投資環境嗎?這是我親眼看到的情況,我看不到的還有多少?這是敲詐勒索,你馬上給我去處理……”又朝張恪、葉建斌欠着身子說道,“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慚愧,我很希望這隻是個别現象,不過我将這些社會的毒瘤統統的割掉,不至于使你們失望對金山的投資信心。”
“什麽地方都難免有害群之馬,”張恪站起來握住趙有倫的手,笑着說,“既然有張副局長去處理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要爲這種小事情煩惱了。趙市長你還要趕回市裏參加大會,我看我們就先離開好了。”
趙有倫他們過來接張恪一行人,有公安局的副局長随行,有兩部警車開道,也有四五分警員。張恪與趙有倫走出來,酒店老闆與平頭青年已經铐了起來,其他青皮混混都沒敢溜走,都抱頭蹲在大堂裏。馬海龍等人在一旁冷眼旁觀,酒店裏還有其他客人沒有走,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都圍了過來,熟客都認識酒店老闆,幫着說話,看着趙有倫走出來,有人說道:“趙市長,您老過來吃一頓飯有什麽不滿意的盡管提意見就是,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将人铐起來啊。”趙有倫将發票拿出來給旁邊圍觀的人看:“這幾位都是我從建邺請過來的客人,他們先進酒店用餐,沒有說是我趙有倫的客人,也沒有必要說,我也沒有想到我的客人在這家酒店用餐,兩桌酒席竟然給收了九千二百元,還受到一群社會青年的圍逼與言語上的威脅,這是什麽行爲?這是敲詐勒索。江圩鎮是北面進入金山市的門戶,我現在還不清楚敲詐外地人是不是江圩鎮商戶的普遍現象,既然我發現了,就絕不會姑息養奸,任這些害群之馬破壞江圩鎮、破壞我們金山的形象……”又吩咐随行的那名市公安局副局長,“你留下來監督江圩鎮派出所查一查江圩還有沒有類似敲詐外地客戶的現象,查到一起嚴肅處理一起……還有,這件事處理好之後,你要将多餘的錢款交給我,讓我能找點臉跟錦湖與盛鑫的客人們道謙。”
“沒那麽嚴重,”張恪笑着說道,“我們過來時,看到路邊有所小學的教室有些破舊,事情處理好之後,還是請張副局長代替我們将錢捐給那所小學吧。”看也不看給铐起來的兩人,更沒有幫他們求情的意思,說着話,就與趙有倫給衆人簇擁着走出這家門臉不大出眼的江圩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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