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新聞部的分管副台長趙進勇相召,雖然之前沒有接觸過,張恪倒是不能駁他的面子,不能将央視的人都得罪幹淨,就算錦湖日後的江湖地位穩固了,打一撥人、拉一撥人也才是正确的制衡之道,何況這時候根基未穩?既然給人家從人群裏揪出來,張恪二話不說就跟着新聞部的工作人員往裏走去,更不用說陳信生、蘇津東他們人還給扣在那裏呢。
擁有移動通訊的手段之後,消息傳播的迅速多少讓人措手不足。剛走出電梯,張恪就感覺衣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傅俊随身攜帶的手機也都同時鳴叫起來,吓了衆人一驚。
九七年,移動通訊的信号還沒有覆蓋電梯内部,出電梯手機一起響起,估計撥打電話的人也焦急的等了一會兒。
張恪從衣兜裏掏出手機一看,這才多大會兒工夫啊,羅君的電話就已經打上門來了。張恪沒有急着接,湊過去看了看傅俊手裏的兩隻手機上都顯示是誰打來的電話:李遠湖的秘書高真,還有一個是建邺的座機号。
張恪拿過那隻顯示座機号碼的手機先接通。
“喂,請找一下張恪,我是省委的趙友卓……”
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趙友卓,張恪從來都沒有跟他直接打過交道,趙友卓當然是替陶晉在打這個電話,沒想到陶晉也有按奈不住的時候啊!高真自然也就是幫李遠湖在撥這個電話,以及羅君都是在得知愛達集團宣布這個驚人的決定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直接找張恪确認消息的真僞。
說實話,将這部分技術拿出來共享比在九七年直接拿五千萬美元的資金出來發放更要令人感到震驚,對建邺市的數字長廊構想有着最直接的促進作用,無數貪圖免費技術的企業将到建邺市、海州市投資建廠、設立研發機構,迅速形成規模可觀的手機産業集群。
這是陶晉、李遠湖、羅君站在自己的角色,首先就能考慮到的錦湖這個驚人決定所能帶來的好處。就算羅君有着最自私的打算,都沒有臉要求錦湖做這樣的決定,但是錦湖卻主動做出這樣的決定,如何令他們不驚詫?首先也想到這世界是不是變了,有人敢跟他們開玩笑了?
好吧,四個人的電話,一個都怠慢不得,張恪自然也不肯一點關子都不賣就直言相告,跟趙友卓、高真、羅君簡短的通了電話,确定這個決定确實是錦湖做出來的,具體的事情,會派周遊代表錦湖當面向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彙報,他在電話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
出電梯到央視新聞部的第一會客室,不遠的一段路,又接到王維均、姚文盛的電話,倒是海州那邊沉得住氣,或許消息還沒有傳回去,到現在還沒有打電話過來。這東西很難說,跟傳染病似的,而且大部分手邊都有手機,不會像以往消息的傳播迅速會很慢。
張恪将他随身的手機也暫時交給傅俊處置,要是海州那邊的電話,就說會由丁槐負責出面解釋,建邺那邊,由周遊負責解釋,其他的電話,看情況處置。張恪走進央視新聞部的會客廳,陳信生、蘇津東他們都給留在這裏,陶行健、葉小桐也坐在沙發上,正與央視副台長趙進勇正在聊天。
趙進勇是個頭頂有些微秃的中年人,身材有些微的發福,身材高大,作爲分管新聞部的副台長,地位在比其他副台長略高,看着張恪走進來,他站起來伸過手來握着說道:“對錦湖尋根究底的新聞,我們都是要扣着不發的。知道錦湖有既定的新聞策略,但是呢,我們央視總要享受一些特殊待遇,就提三個問題……就算是當滿足我個人的好奇心也行。”趙進勇伸出三個手指。
陳信生介紹趙進勇身邊的央視新聞部主任伍曉凱給張恪認識。除此之外,央視新聞部的工作人員都退了出去,不參與高層間的談話。
面對趙進勇的要求,張恪也很難拒絕,笑着說道:“有些企圖,還的确不足爲外人道。”
“呵呵,”趙進勇笑了起來,說道,“那我就開始提問了……第一問題,對錦湖的這次決定,作爲技術的轉讓方,德儀是什麽态度?”
“我們從德儀接受相關技術之時,并沒有簽署禁止技術向第三方擴散或公開的協議,另外,技術的公開,對德儀有利而無弊,即使這樣,我們昨天還是緊急聯系德儀的高層進行磋商,這個決定已經得到德儀的諒解。”
“非常标準的回答啊,”趙進勇摸了摸微秃的頭頂,回過頭問陳信生,“這個問題請陳總你來回答,是不是也是同樣的答案?應該還有其他實質性的内容,吝于透露?”
“這個算第二問題?”陳信生開玩笑說。
“不,不,”趙進勇搖手說道,“現在才問第二問題,錦湖的意圖是什麽?”
“這個很問題很大啊,可以抵兩個問題?”張恪說道。
“哈哈,”趙進勇大笑起來,“隻看恪少的資料不識恪少的風采,這句話就完全能感受到。行,這算是我的最後一個問題。”
央視新聞部,得要算半個情報部門,張恪不以爲趙進勇對自己的情況有什麽不清楚的。
桌上放着幾隻紙杯,陳信生、蘇津東他們都受到茶水款待,倒是自己過來,要先滿足趙進勇的好奇心。張恪伸出手指醮了茶水在玻璃幾上畫了一圓圈,在圓圈點内點了幾滴水漬,在圓圈外點了幾滴水漬,說道:“的确是有些不足爲外人道的企圖。不說太遠,就說國内的手機産業,幾家國産手機廠商,包括錦湖在内,有一道薄薄的城牆圍着,卻如困城之獸,圍着一塊肥肉在忘情的撕咬,卻忘了海外手機廠商在牆外觊觎着要沖進來,他們不僅要吃掉這塊肥肉,甚至想将牆内的困獸都一起啃筮幹淨。這道牆的根基已經浮動,一推就要倒掉,錦湖做這樣的決定,是看到這樣岌岌可危的局勢……”
“錦湖這次公然抵制外資品牌入場也是這種考慮?”趙進勇很自然就聯想到愛達集團前些天的行爲,問道。
“這麽說或許太大公無私,也說服不了别人,”張恪說道,“做出這項決定,錦湖短期的利益或許受損,也不說受損,隻是無法達到短期利益最大化罷了,但是考慮到長遠的利益,在建邺、在海州,形成完整而堅實的産業集群,對錦湖利大于弊,我們要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就像橡樹園計劃順利展開,錦湖也沒有能力獨力做完所有的功課……錦湖選擇的對手不是聯信,不是聯訊,也不是東興,而是三星、是愛立信、是摩托羅拉,很艱難,但錦湖必須要做這樣的選擇,所以我們必須要計算那堵牆倒崩的時間,”說到這裏,張恪又攤手一笑,說道,“回答這麽多不足爲外人道的話,夠兩個問題了吧?”
不足爲外人道,也就是不公開。
陳信生之前擔任德儀中國區總裁時,就與趙進勇有過接觸,笑着說:“趙台長是不是放我們回去吃中餐?央視的工作餐,我們可不敢享受。”
作爲國内新聞輿論體系最上層的人物之一,趙進勇對錦湖以及張恪個人的情況比央視其他幾名副台長要清楚的多。有些對錦湖追根究底的報道,還是他親自扣下不發的,這是一個泥沙俱下的時代,即使錦湖的背景清清白白,但是将真實的錦湖公布于衆,也會引進廣泛的質疑,當前的政治氛圍是不允許出現這種質疑的;這也是當前新聞媒體處理一些敏感性報道時不能逾越的紅線。之前集中報道建邺的晶圓廠項目,也是刻意模糊掉錦湖的背景。
國内的媒體一般隻關注愛達集團,而高層人物卻能直視核心,關注錦湖的動态。真真切切的知道香雪海與愛達之間關聯關系的人,也僅僅限于一小撮。公衆獲得信息的渠道畢竟有限,而且是受控制的。
趙進勇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就是手指輕叩下颔,他在思考張恪給他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輕聲感慨說道:“大智若愚的氣度,因此之前絕少見識到,所以才有如此旺盛的好奇心,真是慚愧。”知道錦湖抛出這樣的消息,衆人一定會忙得跟車轱辘似的,錦湖這樣的決定,勢必還會驚動更高層,也不便将他們挽留下來窮追不舍的追問下去,再次伸出手與張恪握别,“下午的競标還要繼續進行,錦湖也不會缺席吧?我總歸有幸能請你們中的一位共同午餐,雖然也隻是工作餐……”他想各全面的了解這家企業,而不僅僅是通過冷冰冰的資料,那就要多接觸這家企業内部活生生的人。
張恪哂然一笑,側頭對楊雲、陶行健、葉小桐三人說道:“要不說你們留下來與趙台長多交流多交流?”
香雪海競得标王廣告,享受怎樣的優惠政策還要跟央視繼續談判,雖然錢文東是分管的副台長,但是在今天的局勢下,想必錢文東與央視廣告信息部也不會特别的刁難香雪海。
這時候,一名央視的工作人員敲門進來在趙進勇跟前耳語了幾句,趙進勇說道:“郵電部耿重陽部長的尋人電話已經打到我的辦公桌上了。我該怎麽回答?還是跟聯重陽部長說你們急着去吃午餐剛離開?”
速度好快,張恪心想肖瑞民隻怕人還沒有出央視大門吧?
部委裏有幾個部長是錦湖敢不給面子的?抛出這麽大的餌,就是指望聯信、聯訊、東興搶着上鈎,這三家企業自然也是不甘心隻與其他企業享受同等的權力。行啊,口子既然放開了,也不可能隻針對這三家企業設置什麽障礙,但是他們想要多得到些什麽,就也要做出付出的準備。
張恪看了陳信生一眼,陳信生心領神會,對趙進勇說道:“能不能請郵電部那裏的電話轉到我的手機上來?”迅速拿筆抄下手機号碼交給央視的工作人員。
陳信生與郵電部部長耿重陽簡短通過電話,又與聯信集團總裁肖瑞民通過電話,約定下午在愛達集團北京分公司見面洽談,通知司機将車開到央視員工的内部停車場,張恪他們從那裏上車。剛坐到車上,電子工業部的電話就打開陳信生的手機上,聯訊、東興兩家公司的動作要算慢了半拍,三家公司一起談好了,張恪也沒有奢望他們答應多苛刻的條件。
開車返回北京分公司途中,接到北京分公司副總經理姚堅的電話,陳信生、蘇津東等人在央視工作人員的掩護下撤出會場,其他媒體的記者都擁到分公司樓下,也有許多企業派人直接到分公司詢問進一步的詳情。分公司向外公布的幾隻座機都差點給打爆掉了,比撥進電台熱線還難。
張恪與傅俊找了一個人看不到角落下車來,等陳信生、蘇津東進樓的混亂稍平息之後,他們才趁着别人不注意的當兒走進樓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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