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各省市國投公司的摸底清查工作接近尾聲,越是接近尾聲,清查出來的數據越是讓人膽顫心驚,僅廣國投一家查出來的就有近百億的缺口,全國共有幾百家窗口信托公司,無法想象會有多大的漏洞隐藏在暗處。
幾位中央領導包括主管金融經濟工作的副總理趙濟東都給這樣的結果吓了一身冷汗,這時候誰都沒有自信說金融風暴離自己還很遠。
中央的意見是将審計清查工作繼續深入下去,聯合财政部、審計局等部委成立清查小組,趙濟東副總理親自挂帥,找到徐學平要他過去當副手具體負責審計清查工作。
領導審計清查小組到各個省市去挖根究底總不能算是一件讨好的活,但畢竟是出來做些實際的工作。當然,這并不是張恪希望看到的理想結果,與其出來主持清查工作,還不如再安靜的等上一年,心想徐學平隻是渴望出來做些實際的工作吧,而以他鮮明的性格,總做不了兩面都讨好的事情。
淩晨的夜空仿佛被着光的寶藍色輕綢,通完電話,張恪讓傅俊将車停在師大二招樓前的停車場上,與傅俊坐在車裏吸了一會兒煙,才回到屋裏。
高秋之後,建邺的天氣已經不那麽酷熱難熬。
橡樹園創業園區一期工程接近接近尾聲,八月三十日,橡樹園創業投資中心,在園區舉行揭牌儀式,郭松延、柳志成也應邀參加,出席揭牌儀式的還有李遠湖、羅君等省市領導。
已經看不到四個月前麗豐印染廠的一點影子,羅君詫異之餘指着隔壁的漂染廠跟郭松延、柳志成介紹說:“五月我過來看時,這裏就跟那邊的漂染廠毫無二緻,要說有區别,可能還要更簡陋些……過些日子,那片廠區也要改造成與這邊同等規格的園區。”
過來之前,張恪特意安排車隊穿過還未全面實施改造的漂染廠,漂染廠正進行線纜地溝工程,更顯得廠區的破落。
兩相比較,改建後的新園區頗具現代園林的意味,園區内紅橡樹的樹葉正吐露初秋後的微紅,主幹道兩側的牆面都用各類石材貼面構畫出奇思妙想的圖案,這些形狀怪異的圖案讓一列列整饬的高大房舍不再單調;園區之内還有一道卵石鋪成的淺溪從燕歸湖引來清流環繞而過,牆角屋尾不常注意到的地方,常常會有一畦翠竹掩映,大片的草陂覆蓋丘嶺起伏狀的空地間。
原先粗陋的廠房内部也整飾一新,網絡光纖等基礎硬件一應具齊,隻等進入園區的企業自行發揮創意進行工作内環境的創造。
“确定不會拿去展覽館之類的用途?”郭松延帶着些驚訝開玩笑的問了一句,他的确無法想象一家民營企業會投資創辦孵化園,還在園區的建設上不計血本的投入,“北京中關村搞了一個創業孵化園,我一早就去參觀過園區建設……哦,不要說國内的孵化園區了,亞洲地區,我還沒有見基建能比得上這裏的孵化園區……”
“那也僅僅是硬件建設比較出色而已,要成爲各方面指标都優異的孵化園區,要走的路實在太遠了……”張恪笑着說,橡樹園能否成功,并不取決于在硬件設施建設上投資多少,優惠政策、技術支持、融資服務、創業指導等軟環境的建設才是關鍵。
燕歸湖畔的那些污染源在三個月前都徹底清除,燕歸湖想要憑借自身的淨污能力還要好些年才能恢複生态體系的平衡。爲了配合園區的建設,建邺市政工程公司投資千萬對燕歸湖東北邊的湖域進行爲期三個月的清淤處理,倒是讓近岸的湖水一時間清澈起來。
出了創業園麗豐廠園區,沿着今夏新砌的燕歸湖畔的石駁岸往西走,站在紅橡樹的茂密的樹蔭下,指點着東側占地規模有五百畝的繁忙工地。
東面的漂染廠區改建是創業園區的二期工程,不過橡樹園計劃在建邺的投資重點卻是位于創業園區西側的微電子基礎技術與移動通訊技術兩個國家級實驗室與一個包括材料分析、集成電路設計開發支持在内的微電子技術與軟件開發綜合服務中心,僅這兩個實驗室與一個服務中心的投資金額就将超過一億美元。
西面的地已經平整過,工程隊都已經上了工地開始打地基。
三棟實驗室主體建築就要聳立在燕歸湖畔,爲了使燕歸湖畔的風景不會因爲高層建築而顯得突兀,離湖最遠的一棟樓标高也不過去二十四米,臨湖的兩棟樓才十六米不到,從設計圖上看,都是傳統的樓閣建築風格,再掩映些茂密而高大的竹樹,就能與燕歸湖的景色融爲一體。
現在還隻能在圖紙上想象未來這個研發基地的壯麗規模,郭松延眉飛色舞,作爲華人,倒是非常樂意看到内地的企業能有這麽大的氣魄。
柳志成在建邺的這幾天卻一直都沉默寡言,看到錦湖在技術擴張的瑰麗願景,眼睛裏閃過光芒,更多的時候是選擇沉默。
一家之前還隻能生産影碟機的企業要投資搞微電子基礎實驗室,在技術擴張上絕對稱得上野心勃勃。
前期幾個億的投資,也僅僅是鋪個底,日後的研發資金需求更像一隻能吸幹海水的恐怖海綿體。錦湖手裏捏着四十億,都未必能撐到出成果的那一天;幸好錦湖手裏捏着一張内地數字手機的生産牌照。
當然,錦湖更多的技術機密,柳志成也不會清楚,他隻能從專業的眼光去分析看到的一切。
在集成電路生産進八十年代中期來分劃成四個界限分明的産業集群之後,台積電近幾年在晶圓制造技術研發上投入的研發資金,每年都要上億美元,這還主要集中在晶圓制造前段工序上的研發上。
當然,柳志成還是相當佩服錦湖在技術擴張上的野心與決心。
欽佩歸欽佩,柳志成心裏清楚貿然将項目移到内地他本人要承受多大的政治風險。
在馬來西亞投資建廠與在内地投資建廠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從去年以來,海峽兩岸的關系就陷入僵持,不要說晶圓制造等核心技術,台灣當局甚至限制一般非核心的電子信息技術流入内地。
柳志成要是将一個完整的晶圓制造的技術團隊帶到内地,不僅僅是面臨與原東家台積電關系徹底破裂的問題,隻怕海峽兩岸關系緩和之前都無法再次踏足台灣的土地。
柳志成倒非不擁護兩岸統一,但是要他個人冒這麽大的政治風險,就不容他不深思熟慮。從香港有接觸以來,一直到以考察業務名義抵達建邺這兩天,柳志成一直就沒有松過口。
當然了,錦湖從德儀引進技術在海州正投資興建一座集成電路芯片封裝測試工廠,這就不用擔任晶圓生産後段工序的問題,建邺市數字長廊構想的新戰略與錦湖橡樹園計劃在建邺的巨額科研投資以及建邺市三十多所高等院校所形成的技術資源,不考慮政治因素,在建邺投資建廠的條件的确比吉隆坡更優越。
郭松延的顧慮比較少,馬來西亞當局應付當前的金融風暴還捉襟見肘,已經顧不上晶圓廠的投資項目。除了柳志成的因素之外,郭松延倒是有些擔心新加坡方面會不會中止之前的合作意向,不再向該項目轉讓部分晶圓制造技術。
這個時候隻能談一些關于實驗室建設的話題。
“實驗室能夠邁出第一步,關鍵還是要能招聘到傑出的科研人員,”張恪笑着說,“錦湖在香港的公司正準備到東南亞撒開大網,屆時還希望柳先生介紹幾名人才加盟錦湖……”
“呃……”柳志成應了一聲,心裏就算自己要放棄晶圓投資項目,那些已經脫離台積電的工程師總要幫着安排好出路才對得起人家,既然錦湖在技術研發上投入這麽大的資金,待遇倒也未必會差,就算有些人不适合做研發,錦湖體系内的工廠也需要大量的高級工程技術人員。
張恪是看出柳志成心裏的猶豫,打算在他猶豫不定的時候,搶着将那批工程技術人員掌握到手裏;東南亞各國以及台灣地區的經濟形勢還會進一步的惡化,至少要讓柳志成與他手下的工程師在脫離台積電之後沒有太多别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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