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張恪這些天倒是悠閑自在,每天清晨跑步到唐婧家裏吃過早飯一起去學校,在學校渡過一段并不算太艱難的時光,夜裏或者留在學校上夜自修,也或者陪唐婧到家裏自修,沒有嚴格的複習計劃。
臨近高考的最後一段時間,高考前的緊張氛圍反而淡了。
到了夜裏,白晝的炎熱就逐漸消散,張恪他們的教室在四樓,坐在臨窗的座位上,手裏壓着最近幾期的消費電子雜志《t3》,拿鉛筆将雜志上刊登的摩托羅拉最新一款手機描摹下來,又寫亂七八糟的文字,字迹非常潦草,隔兩天讓張恪他自己認,都未必能全部認得清。
他無需爲高考努力,坐在教室裏考慮一些問題,倒也毫無壓力。
學校裏的高考氛圍淡了,夜裏到教室上夜自修的同學都不足三分之一,即使教室裏上夜自修的同學也不再那麽認真了,這段時間也沒有教師會到班上來看班。
唐婧看了許久書,不好意思叫張恪在教室裏幫她捏拿頸椎,姿态收斂的舒展着身體,回頭看見張恪在白紙上描摹出摩托羅拉的手機圖案,又拿過雜志,看到雜志介紹摩托羅拉的這款手機隻有65克,啧啧的咂了咂嘴,下巴磕在書桌上,小聲的問張恪:“錦湖能生産這麽輕薄的手機?”
“錦湖目前的技術條件還達不到,”張恪搖了搖頭,說道,“國内也沒有這款手機出售,你要是喜歡,你去香港,我送這部手機給你……”
教室裏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張恪與唐婧占着一個角落,也沒有别人湊過來煩他們,杜飛倒是上夜自修的時候還在的,轉眼間都不曉得他跑那裏去了,張恪與唐婧在角落裏随便說着話,也不虞給别人聽見吓着别人。
“我不要這個,”唐婧搖了搖頭,“你們能做出什麽樣子的手機,我就用什麽樣子的手機,隻要你送給我的,那隻醜手機也無所謂……”
“别這麽說,給别人聽見會抓狂的,那隻手機指不定日後能進博物館呢,”張恪笑了笑,唐婧是說前些天他手裏把玩的那隻樣機,看上去夠簡陋的,跟摩托羅拉的大哥大似的,不過ess的研發小組能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裏拿出來樣機,挺不容易的,“你這麽說,我感到壓力倒是蠻大的,手機拿出來不能丢你的人啊。”
“随便啊!”聽了張恪這麽說,唐婧得意的笑了笑,“男人是要有些壓力的。”
“你來幫我看看,這裏有三套方案,你喜歡哪個?”張恪将文件夾上的前面幾張白紙取下來,下面竟然是一疊手機設計方案。
設于漢城、東京、香港的三家産品開發中心都已經先後運行起來,文件夾上層幾張白紙是張恪塗塗畫畫的,下層則是這三家中心的設計人員拿出來的最新手機設計方案。
“嗬,我說你整天陪我在教室裏發什麽呆呢,”唐婧将文件夾颠倒了方向,手捏成拳頭,下巴壓在拳眼上看着設計稿上的手機圖,設計稿邊上的空白處有紅色筆寫下的批注,密密麻麻的,字迹很潦草,唐婧認得是張恪的筆迹——張恪有時候看不懂自己寫什麽還要問唐婧——唐婧見張恪在教室裏整天都是鼓搗這玩藝,眼簾一擡,問他,“會不會很無聊……”
“不會,”張恪搖了搖頭,說道,“産品設計需要更多靈性的思考,倒是很适合拿來打發時間的……”
無論是聯信、聯訊還是東興,這三家公司都沒有技術準備,貼牌也隻能貼海外手機廠商的二流産品,錦湖從德儀那裏拿到整套手機制造技術也是二流的技術,所說幾家公司的起點是一樣的。
技術上取得突破是需要時間的,持續的對技術研發進行巨額投入,可能需要兩年、三年,才能縮短與諾基亞、飛利浦、愛立信這些海外手機廠商之間的差距,但是二流技術并非不能赢得一流的市場。
那就需要在手機設計上下工夫。
張恪能發揮的最大作用也就是在手機設計上提供一些前瞻性的建議。
一般說來,等手機設計這個行業成熟之後,手機設計加上制樣的完整設計周期通常在四十天左右,不過,這都是在不脫離現有技術條件的基礎上實行的産品設計。
錦湖從德儀獲得的不過二流的手機制造技術,張恪的一些前瞻性建議往往是超出錦湖現有技術條件的。
好吧,當張恪提出這些意見出來,ess的研發小組成員與産品開發中心的工程師就有一陣子忙碌了。
張恪說的輕描淡寫,他在設計稿上寫着簡單的一句話:“鏡片(顯示屏)設計上需加寬處理”,這不僅僅是手機面闆重新調整的問題:加寬顯示屏,功耗會加大,又不能犧牲其他功能,又要保證待機時間,功率管理芯片的技術級别就要提高;加寬顯示的屏幕要求圖像處理技術升級,甚至需要圖像顯示質量更細膩的stn液晶屏。
當然,不可否認,這就是錦湖最大的優勢。
擁有張恪前瞻性的建議,錦湖旗下的技術研發團隊就能集中資源、不需要走一段曲折的道路就能抓住問題的關鍵引領技術的進步;而一般的高科技術公司化大力氣研發出來的技術真正具有商業價值卻是不多。
當然,對于錦湖以“idea”爲品牌發行的第一款手機,除了要求加寬鏡片設計之外,不是沒有就其他額外的要求。
“手機鈴聲需要更響亮悅耳,采用和弦音,需技術部門集中力量攻一下關,”唐婧輕聲讀着設計稿上的一行批注,側着頭,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難以理解,問張恪,“和弦音就是指複音吧,這有什麽難實現的?”
“呵呵,這個問題我剛搞明白,”張恪得意的笑了起來,有意在唐婧面前賣弄,“不說你不會覺得,其實現在的手機鈴聲都是很單調的。複音是指多個音源同時發音,這好比是多件樂器一起演奏,音色會更加飽滿、圓潤。我們在計算機上用軟件聽音樂,從一個音道裏能直接聽到多重演奏的效果來;但是手機不行,手機鈴聲的音道都單音的,就跟隻有一件樂器似的,怎麽也弄不出多重演奏的效果來。目前的技術手段隻能增加音道來模拟複音效果,效果聽上去跟和弦音差不多。至于在技術上怎麽去實現,就不是我要關心的事情……”
唐婧比較了三個手機設計方案,呶着嘴看了半天,搖了搖頭:“都不是很滿意,要是能将你在設計稿旁邊寫的這些都體現出來,好像很值得期待啊……聽你的意思,技術上好像很有些難度……”
“應該不算太大吧,”張恪心想自己又不是将十年後才流行的全觸摸屏智能手機概念提出來,主要是錦湖的技術積累不夠,一切都剛剛起步,要求不能太高,笑着說,“屏幕加寬一倍有難度,那先加寬四分之一的尺寸;七重奏和弦鈴音有難度,那先實現三重奏和弦鈴音效果;要做到單機輕薄隻有65克重量有難度,那先做到130克……技術水平提高總是一個逐漸的過程,整體性能往前跨一大步,就可以推出一款新型号産品。”
手機屏幕、鈴聲是國人選購手機時最注重的兩個細節,當然張恪還提出許多繁瑣的建議,簡直要讓錦湖旗下的設計與技術團隊抓狂,聽說成漢璋在美國矽谷的實驗室已經繼承了丁槐、蘇津東他們早年開發影碟機時睡實驗室的好傳統。雖然聯信宣稱七月之前就會推出他們的第一款手機産品,張恪卻要求陳信生、蘇津東他們拿出第一款手機就要讓市場爲之震動。
錦湖有完善的銷售渠道與售後服務體系,特别是盛鑫在華東地區的手機銷售渠道可以直接利用——盛鑫的這個模式還是張恪最初創立并最終幫盛鑫在華東地區完善起來——開發市場的經驗也日益成熟,再說生産的籌備越充分,越能保證産品的質量穩定;錦湖不差這兩三個月的時間,也不跟聯信争這兩三個月的時間。
唐婧跟張恪說了一會兒話,又繼續埋頭溫書去了,張恪思路停下來,就覺得有些無聊,擡頭沒看見杜飛在教室裏,不曉得這小子轉眼間去了哪裏,将文件夾塞到唐婧書桌下,他自己走出教室溜達,走到走廊裏給杜飛打電話,手機震動的聲音卻是從教室裏傳出來,這小子出去沒有把手機拿在身上。
看到唐婧詫異的探出頭來,張恪朝樓下指了指,示意自己下去一趟,溜達到小賣部那裏,買了兩罐可樂準備回教室,看到新建成還沒有啓用的新學生食堂那邊人影幢幢,有人拿手電筒往樓梯口照。
“呵呵,政教處的人沒事又跑過去捉奸了……”
張恪回頭看了一眼,分了一罐冰可樂給杜飛,問他:“你小子去哪裏了?”
“在政教處的那些孫子搜查之前,我跑出來通知那些野鴛鴦趕緊逃離現場啊……”杜飛嬉皮笑臉的說。
“你也真夠閑的……”張恪笑了起來,世紀錦湖的總部都遷建邺去了,杜飛雖說要定下心來認真複習,複習之餘倒是要找些事情來消譴的。
高中生談戀愛嚴格意義上也不能算是早戀了,不過海州一中的風氣比較嚴厲,張恪、唐婧所能受到的優待畢竟是極特殊的,絕大多數學生隻是被迫選擇單純的讀書。卻是到最後一個時間,壓抑的戀情仿佛給催熟似的,張恪他們班上也冒出好幾對戀人出來,政教處的老師時不時夜自修時就全體出動搜查學校的各個陰暗角落。
張恪看到政教處的老師打着手電筒進了還沒有啓用的新食堂,也沒有當回事,他知道這時候就算給政教處的抓住也不會嚴肅處理的,學校首先要保證高三學生考前的心态穩定,倒是一中的學生都畏政教處如畏虎,可沒有張恪那麽輕松的心态。
“杜飛,杜飛,”有一個男孩子跑過來喊杜飛,張恪認得是班上的同學,他身後跟着的那個穿水綠長裙的女生也是班上的同學,男孩子叫肖春銘,張恪不記得這女生叫什麽,肖春銘有着剛脫離險境的慌亂,拍了胸脯說,“好險,李季跟許若虹在新食堂裏面沒出來呢,這下子他們慘了,要給政教處的人抓住了……”
“走,一起過去看看,說不定能趁混亂把他們給帶出來。”杜飛揮了揮手,朝新食堂那邊走過去。聚在這邊看熱鬧的學生不少,杜飛揮了揮手,他們都跟着他跑了過去。
張恪撇了撇嘴,想不到杜飛在一中的學生當中号召力相當不錯。
高中三年來,張恪一整日都留在學校裏的時間掰着手指頭都能數清,與班上同學的交情自然是極淡,他能叫出名字的同學都沒有幾個。
雖說杜飛有時候也會給校外的事情牽扯上,不過他要在李芝芳面前表現出好學生的模樣,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留在學校裏。
杜飛與張恪、盛青等人無法比,但在學校裏,心智算是極成熟的——也有給張恪、盛青強化催熟的因素——杜小山打他小就嚴厲要求,身上沒有令人厭惡的習性,待人接物都極爲妥帖,在學生當中很有威望。加上錦湖贊助的兩次冬令營,杜飛都積極參與組織,給學校教職工的感覺,簡直就是杜飛利用他老子的影響給學校搞福利,要是真要有民主選舉推薦全校最受歡迎的學生,學生會選杜飛,教職工也會選杜飛,這小子早就洗脫惡少的劣迹,比張恪的名聲有天壤之别。
張恪跟着走過去;杜飛手裏有一隻手電筒,朝着新食堂黑洞洞的窗口照,突然照到兩個人影附在二樓的窗台上,張恪都吓了一跳,看情形是兩個人爲了躲開政教處的老師打算從二樓跳下來。
雖說是二樓,但是綜合食堂的底層是挑高五六米的大廳,加上窗台高度,從六七米的高處跳到水泥地上,死倒是多半死不了,骨折卻是免不得的。二樓的窗戶不是那種開放式的,窗台很陡,鑽出窗戶就很難再鑽回去,站在狹窄的窗台上還沒有窗格子可以抓,一不注意都可能失手掉下來;失手掉下來的危險性就更大了。
張恪趕緊分開吓呆了衆人擠到前面去,卻聽見杜飛站在前面罵開來了:“李季,你這個甭種,怕政教處的那幫龜孫子做什麽!當年老子一拳将曹光明的鼻梁骨打斷,都沒聽他敢哼一聲,你小子有種就跟許若虹從樓梯口給老子走出來……”手電筒照在李季旁邊的牆壁上,沒有直接照在人身上,免得讓他們驚慌。
張恪一時也想不出比杜飛這嬉皮笑臉的笑罵更能安定人心的話了,杜飛這小子是成熟多了,看到水泥台階下有一疊廢棄的空麻袋,跳過去一摟一抱将一堆空麻袋都丢到窗台下的水泥台階上,邊上的學生看了才緩過勁來,趕緊四處找軟東西填過去。
張恪拉住肖春銘,對他:“你找幾個人上去幫他們爬回去……”他爬上台階與杜飛并肩站着,跟杜飛說,“你盯着李季、我盯着那女的,要是誰失手掉下來,沖過去扛一扛,給他們緩沖一下,小心不要讓他們頭先着地……”
他們腳朝下跳出不了大事,要是失手頭朝下,都不曉得墊那裏麻袋能抵什麽用。沖過去扛一扛,隻要不出大事就好;幸好隻有六七米高,下墜的沖勁與速度都不會太大。
肖春銘領着三四個身強體壯的男生從樓梯沖了上去,杜飛也有些緊張,聽了張恪這話,渾身肌肉崩緊,誰希望朝夕相處了三年的同學出什麽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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