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夫、蘇逸群、謝漢靖等着擁着李遠湖拾階登樓,都沒有想到會遇到張恪與葉建斌兩人會坐在宴會廳的廳裏用餐。
李遠湖、周瑾玺都沒有見過張恪,即使照片也沒有看到過,但是從陸文夫、蘇逸群、謝漢靖等人的反應,轉眼間就能猜到那個從容淡定、氣質幹淨的青年就是張恪。
李遠湖見過張知行幾次,張恪與張知行十分相肖,倒也好認。
陸文夫最爲尴尬,搓着手,要爲李遠湖介紹張恪,側過身又覺得或許不妥當,又停在那裏,動作就顯得有些突兀。
李遠湖并未介意陸文夫僵硬的反應,目光在張恪臉上停了一瞬,就轉到葉建斌的臉上,葉家在東海的地位特殊,即使葉家老二葉臻民抛棄亞洲經濟勢态不容樂觀的觀點惹了些風波,都不傷葉家大雅的,春節後他還親自登門造訪葉家老宅看望葉祖範老人,與葉建斌認識,就朝葉建斌點頭微笑示意。他之前也不清楚張恪與葉家關系如何,見兩人随便在坐在一起吃飯,想必關系不錯。
“李省長百忙之中還來與民同樂,”葉建斌站起來離席走過去主動跟李遠湖握手,“是給蘇秘書長餞行吧?”
李遠湖眼睛沒有直接看跟着葉建斌走過來的張恪,笑着說:“是的,逸群過兩天就去海州,就過來喝杯酒熱鬧熱鬧……”
李遠湖還沒有意識今天參與酒席的人都是蘇逸群刻意安排的;張恪眼神明亮而銳利,瞥過謝漢靖、周瑾玺等人,眼神又掃過陸文夫,再淡淡的看着李遠湖,自然就沒有太熱情的表示,也沒有讓葉建斌替他介紹的意思,就當自己是一個跟着葉建斌出來蹭飯吃的腼腆少年,即使不說話也沒有什麽。
蘇逸群裝作毫無芥蒂的邀葉建斌、張恪一起入席,張恪才淡淡的拒絕道:“我們應該抽時間在海州給蘇市長接風洗塵才是,”倒也不想太生硬,側過身讓李遠湖看他們杯盤将殘的餐桌,“餞行酒,我們就不參與了。”最後一句話說完,卻看了謝漢靖一眼。
目送李遠湖一行人進包廂,張恪與葉建斌才坐回去,葉建斌說道:“陸文夫跟他們走在一起真是奇怪……”
張恪也覺得奇怪,在他看來,有謝漢靖、有周瑾玺在場,李遠湖給蘇逸群的餞行酒席,多少有些小圈子内的秘密性質,陸文夫何時跑到他們小圈子裏去了?
葉建斌思量了一會兒,又說道:“說不定李代省長并不想搞清算啊,蘇逸群離開,他身邊的确留下一個空位,将陸文夫招安過去,對他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個也正常,說不定這位李代省長急于成事呢,”張恪說道,“招安了一個陸文夫,好些人就能聞弦知雅意。”
國内的政治體制,省一級的封疆大吏在地方上的任期都不會太長,并沒有足夠的時間給這些封疆大吏培養自己的嫡系,所以也造成省委書記、省長即使獨攬大權,但是地方勢力也大有行情的局面,平衡地方勢力之間的關系,其實是省委書記、省長這些封疆大吏最需要考慮并且最頭疼的問題。
葉建斌點點頭,說道:“李代省長要想在任上做出一番政績出來,那在人事上的調動,動作還是盡可能少的好,畢竟他還需要考慮到陶晉書記的反應。他這麽細雨潤無聲的做工作,陶晉反而會睜一隻眼閉一眼,任他施展什麽拳腳。他與陶晉書記,政治前途上是沒有什麽抵觸的,他才剛過五十,陶晉也不可能想到要刻意的壓制他;陶晉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他也不用擔心陶晉會成爲他上升的絆腳石,兩人配合好工作,對彼此都有利。”
李遠湖是一個有政治智慧的人,不然即使背景再雄厚,也很難走到他今天的位子,他與陶晉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磨合,很快就能找到共同的節奏;隻是看到李遠湖與謝家、周瑾玺等人走得這麽近,張恪心裏有些不舒服。
張恪冷淡甚至說有些桀骜不遜的反應,周瑾玺看在眼裏;周瑾玺不僅看在眼裏,還在李遠湖身側輕輕拿鼻腔冷哼了一聲,表示出内心的不滿。周瑾玺自然沒有不滿的道理,正泰與錦湖早就撕破臉了,恩怨深了,他隻是想激起李遠湖對張恪的不滿來,隻不過從李遠湖臉上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錦湖與正泰,徐學平、張恪與周家、謝家的恩怨,以及蘇逸群上回去海州與張恪言語間有抵觸的事情,李遠湖都有聽說過。
看到張恪冷淡的反應,李遠湖能想到是受謝漢靖、周瑾玺、蘇逸群他們的牽累,不過他心裏還是有些不悅,倒是周瑾玺那一聲輕哼,倒讓他琢磨起張恪剛才惟一說起的那句話:抽時間在海州給蘇逸群接風洗塵、餞行酒就不參加了。
這句話意味深遠,謝漢靖不也應該給蘇逸群在海州接風洗塵才是,那需要特意跑到省城參加給蘇逸群餞行的熱鬧?
李遠湖起初确實沒有意識到晚上一起吃飯的人是蘇逸群刻意安排的;說實話,他并不想給别人看到自己與謝家、周家走得太近,但既然都走進建邺飯店,他心裏的小小不悅就沒有必要表露到臉上;琢磨出張恪那句話裏的意味,這時候就起了疑心,倒也不動聲色,蘇逸群的用心良苦,他也能體會。
酒席間,陸文夫最忐忑不安,現如今的他,就仿佛在政治夾縫裏求生存,一不小心就滑落到政治夾縫的深淵裏。
酒桌上,李遠湖談興不濃,喝了兩杯紅酒,就沒有再多喝,别人站起來敬酒,他也隻是碰碰酒杯,唇都沒有碰到杯中酒,别人也不能說什麽。過了八點鍾,李遠湖看了看手表,就說時間差不多了,他要先走。他直接回家,就讓蘇逸群與他的秘書高真留下來陪大家盡興喝酒。
陸文夫自覺留下來也無趣,也就找了借口告辭先離開。
蘇逸群、謝漢靖、周瑾玺等人送李遠湖到酒店大堂外等司機将車開過來,在經過宴會廳二樓大廳裏,李遠湖與陸文夫都不約而同的朝張恪、葉建斌人早就離開的那張餐桌瞥了一眼,動作很細,謝漢靖、周瑾玺都看在眼裏。
等司機将車開來,李遠湖坐進車裏,又探出頭來問陸文夫家住哪裏,說順便用車送他回去,陸文夫也沒有客套推辭,就上了李遠湖的車。
看着李遠湖、陸文夫乘車消逝在夜色車河之中,謝漢靖疑惑的看了蘇逸群一樣,他也沒有想到李遠湖會帶着陸文夫湊熱鬧,又“順便”捎陸文夫回家。
蘇逸群拍了拍李遠湖的秘書高真,笑着說:“高真,我這是先行一步,等着什麽時候你海闊天空任魚鳥飛躍?”
高真知道蘇逸群是想問爲什麽李遠湖會臨時捎上陸文夫,他說道:“李省長在看錦湖的材料,突然說起讓陸秘書長一起來湊熱鬧,其他事情,我就不懂了。”高真不是不懂,說什麽事情,他也要有分寸。
謝漢靖能夠明白,李遠湖不可能完全偏向他們,他與省委書記陶晉一樣,不可能過深的涉及到他們這些地方勢力的利益糾葛之中;他與陶晉還有一點不同,他的政治抱負——說野心也無不可——或許更遠大一些。
說的再**、直白一些,即使要撈什麽好處,李遠湖這一級别的,也不大可能會直接跟正泰集團獅子大開口,不過他下面的人就不一定了,謝漢靖問蘇逸群:“我們是回去接着喝酒,還是換個地方與高秘書一起聊聊天?”
蘇逸群與高真共事好些年,彼此知根知底,笑着說:“那就找個好一點的地方聊聊天也好,高真,你看如何?”
高真也不推辭,隻是這席酒也不止他們四五個人,還是其他惠山籍的省裏官員作陪,好些人,他都大不熟悉,不熟悉又怎麽可能做到與民同樂、其樂融融呢?
謝漢靖見高真遲疑,知道他的顧慮,笑着說:“李省長一走,酒席也該散了。”
回到樓上,喝了最後一輪酒,酒席就散了。其他人意猶示盡,謝漢靖一時也管不了這麽多,隻能以後再補。
謝漢靖、周瑾玺與蘇逸群、高真就乘車另找地方聊天去了,在車裏,高真說起李遠湖在來參加酒席之前看的材料:“李省長正看新光紙業去年提出來的制漿項目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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