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決定将王小波的事情忘掉,忘掉當然是不可能的,隻是置之腦後,不去想這件事情。
年初三,邀請陳信生一家到西單文化廣場附近茶莊喝茶,西單是北京的核心商業區之一,倒是方便周叔惠、晚晴、唐婧她們逛商場。
倒像是相約出來逛街,女人們逛得興緻勃勃,張恪與陳信生兩個大老爺們耐不住腳力不勝,躲到一邊的茶館歇息聊天。
張恪與陳信生坐在茶館裏聊天,自然也會談到陳信生今年三月底他與ti之間的聘用合約期滿的問題。
“ti中國區的業績光輝矚目,我想安吉伯先生一定對你的留任寄予很高的期待吧。”張恪端着精緻青紋白底的骨瓷咖啡杯,懶散坐在藤編椅上,室外的氣溫很低,但是陽光從玻璃窗灑進來,室内卻如春後的溫暖。
“在ti,不能将自己的成功都歸功到自己的能力頭上來,”陳信生笑了笑,“ti換别人來做中國區的總經理,并不會給業績帶來什麽了不起的影響……就像劉明輝的去職,并不能給愛達電子帶來多少業績影響一樣,一家現代化的企業,員工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企業的成功,而不是個人的成功。要說個人的能力,我相信,國内很多民營企業的老闆都是一流的,要遠遠超過我們這些在外企打工的職業經理。”
“有些過謙了,不過在某程度上,我與你的觀點一緻,”張恪笑了笑,說道:“現在國内興起個人領導力這個概念,這又是在拾西方企業管理的牙惠吧,我看這大概是一些海外企業十年前就抛棄掉的東西,不過這時候對國内企業還是有些用處的。國内的民營企業大多規模都還小,掌控方便,個人領導的魅力能發揮出一些作用。不過,個人能力再強、再有領導魅力,也有不完美的地方,說什麽個人能力、領導魅力,對于一家現代化的企業,則是遠遠不夠的……”
“恪少還真是很清醒啊……”
張恪笑了笑,說道:“這時候,國内企業面臨巨大的市場機遇,領導能力、魅力是能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但是西方企業發展的曆程告訴我們:極少有人能很好的控馭上百億甚至更大規模的大企業,這些企業最需要的不是領導人的魅力——當然領導人沒有魅力也不行,少一些倒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而是需要一個讓公司穩定運營、持續發展的系統,這個系統應該延伸到公司理念與文化、人事、财務等企業制度、技術結構、生産結構等各個層次角落……我這些天一直在想錦湖這個系統該怎麽去建立的這個問題?”
西方公司發展的曆程,總缺乏血淋淋直觀的印象,張恪親眼目睹的教訓已經不少:有些民企或者國企的規模做大、做強之後,他們的領導者,已經不僅僅是驕傲自滿的問題了,他們往往剛愎自用,聽不進去别人的話,有些人的脾氣會得暴躁、心情變得浮躁,他們這時候最大的敵人不是競争對手,而是他們自己。
張恪談了很多内容,陳信生能感覺到張恪似乎站在未來的角度來審視今天國内企業的現狀,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爲張恪對企業經營的高瞻遠矚。
對于陳信生來說,四十歲未到,做到ti中國區總裁的位子,已經有一個相當輝煌的人生,不過才四十歲而已,離退體還早。
作爲華人,在ti公司内部的上升空間很有限了,安吉伯先生希望由他來整合大中華區的業務,不錯,大中華區會是今後十年全球經濟發展最有潛力的區域,但對于陳信生來說,挑戰性與成長性已經不強。
也有一些國内外知名的電子企業發出加盟的邀請,陳信生一直都在猶豫中,但是張恪這非正式的邀請,讓他最爲心動。
愛達電子走到這一步,光芒四溢,但是再往下走,要走到與ti、飛利浦、索尼等外海電子巨頭并肩的高度,可謂荊棘遍布、極爲不易。與ti、飛利浦、索尼等海外電子巨頭相比,愛達電子可以說是全方面的都差了很大的一截。
兩年的合作,陳信生對錦湖、愛達電子的認識相當深入、深刻,即使碟機業務打包出售的意圖,張恪也沒有瞞着陳信生;也沒什麽好瞞的,愛達電子順風順水、卻在這時候引入海外投資機構,并且按照海外上市公司的标準整理、調整公司的管理結構,陳信生多少能看出些什麽東西。
張恪激情四溢的叙說道他對錦湖、對愛達電子未來的規劃,說道:“我希望錦湖最終能成爲完整系統性質的消費電子産品制造企業,不僅産品的結構要完整,重直的技術結構也要完善。但是錦湖所面對的現狀是什麽?産品線很單一,旗下還隻是影碟機系列産品,這些産品由于版權與專利技術問題,甚至無法打入歐美、日韓等海外市場;技術結構單薄,比那些組裝性質的企業高明不了多少,即使在芯片設計上邁出一小步,但是随時都有可能給其他企業淘汰掉,元器件的生産,還隻停留在電路闆的生産上……”張恪說到這裏,停了停,飲了一口咖啡,眼睛瞥過北京雪天晴朗的天空,這樣的天空,對于九十年代中期之後的北京就殊爲難得,他放下咖啡杯,回到剛才的話題上,“這是錦湖眼下最大的困境!在消費電子領域,錦湖隻是後起者,連後起之秀都算不上。在電子工業領域,想要隐瞞什麽技術,是很難的,檢索一下專利,就知道跟當前的技術水準差距有多大;産品技術想隐瞞更是不可能,買件産品回來拆開看一看,美國人可能三個小時才能明白其中的工作原理,國内技術人員隻要一個小時就夠了;當然,想要繞開這些專利技術,自己搞創新,那也是極難的。面對消費電子數以十萬計、百萬計的專利技術,想要繞開找到一條創新的路,通常是發現無路可走……錦湖的路在哪裏?我考慮有兩個方向要一起抓。直接購買産品技術與産品線,在工業設計花工夫,開發最好的産品。我們都知道,由于技術保密是很難的,就算愛立信推出最新款的手機,錦湖也能買到主流的元器件、芯片、零配件,從摩托羅拉賣到産品技術與産品線,然後組裝出與愛立信新款手機性能相似的手機出來。所有的主流消費電子産品都可以這麽做,惟一有區别的就是,錦湖生産這些電子産品的成本要遠遠高過他們。當然,一旦形成規模經濟之後,品牌确定市場優勢之後,生産成本就會大幅度的下降,這時候,我們可以在工程應用、工藝設計方面下工夫,确保錦湖的消費電子産品不僅不會流後于潮流,還要時時領先于潮流;當然這些努力,并不能從根本上改善錦湖在電子産業的地位。愛立信生産手機,也生産芯片,他們生産的芯片,一部分給自己的手機,一部分外銷,我們若是從愛立信購入手機芯片生産手機,那就注定我們手機的生産成本要永遠都比愛立信的手機高出一截。所以,我們還要發展自己的核心技術,一些基礎技術無法繞過怎麽辦?那就購買吧,買進來,我們在這基礎上再提高。”
陳信生倒也明白張恪急于将碟機業務出售就是想着套現進行大規模的技術擴張,整個消費電子産業鏈的環節錯綜複雜,那些越是基礎的元器件,投資越是龐大,一個大規模集成電路用的芯片生産線,就要幾十億的投資。
聽到張恪拿愛立信的手機說事,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錦湖想上手機項目……”
“不僅手機,”張恪笑着說,“錦湖想‘idea’這個品牌能涵蓋所有的消費電子産品,我會在錦湖電子技術研究院之下設立大項目部,也會在适當的時機,将大項目部、運營部及海外運營部分拆出去組建愛達集團。”
“所謂适當的時機,是将隻擁有碟機業務的愛達電子出售之後?”陳信生問。
“差不多就是那個時機,”張恪說道,“大項目部的主要職責就是購買産品技術、豐富‘idea’這個品牌下的産品線,隻是大項目部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執行官,日後的愛達集團也沒有找到合适的執行官。”
陳信生聽了砰然心動,卻按奈下性子,問道:“我看蘇津東倒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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