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與許思、孫尚義等人去機場見過在香港轉機回東海的徐學平之後,将周遊、宋志佑截下來,一起坐車返回影灣園,剛到影灣園酒店公寓,就接到葛明德的電話,說是嘉信電子與科王電器、錦城集團正式簽署三方合作協議,電話裏說不清楚,張恪請葛明德到影灣園酒店公寓來。
謝漢靖、謝劍南、陳靜三人是12月9日乘同一班飛機抵達香港的,葛景誠的葬禮11日結束,即使他們之前就合作有過接觸,也考慮到謝家抓住錦城資金周轉困難的問題來逼迫趙錦榮屈服,不過隻用十天的時間談完所有的合作細節問題,也不能不承認他們的速度還是夠快的。
孫尚義夫婦明确表示繼承家族财産時放棄嘉信電子的股份,也得到其他人的同意,所以趙錦榮飛來香港、謝漢靖、謝劍南與嘉信電子談判的細節,他們就不是清楚。
葛明德除了跟葛明信勢如水火,與葛家其他成員的關系十分融洽,所以這邊掌握他們談判的進度還是易如反掌的。
錦城徹底從科王電器退出,将手中所持科份悉數轉讓給嘉信電子,嘉信電子接受錦城手裏的股份,繼續增資科王,将持股比例比例提高到40%,大雅集團持股調整到16%,謝家以正泰、海泰以及謝瞻個人的名義持股44%,但因大雅集團對海泰有投資,實際持股爲20%左右。
張恪對這些不關心,隻是想知道他們的合作協議中對東南亞地區碟機市場開發的内容,還有就是錦城轉讓手裏科王30%的股權給嘉信電子,回籠了多少資金。
“八千萬!”葛明德說道,“錦城轉讓股價是八千萬港元……”
“趙錦榮肚子裏大概憋着一團火,”張恪撫着額頭笑了起來,周遊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日本,而且他九六年之後就很少直接接觸愛達的事務,張恪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解釋給他聽,“我估算錦城前後投入科王的資金差不多就有七千萬,30%的股權,我看科王成立至今,這30%股權直接産生的盈利就遠遠不止這個數……”
葛明德笑着說:“嘉信電子從錦城手裏獲得30%的股權,對科王資産的估值不足三億千萬;另10%股權的獲得,卻是以四億的估值水平向科王注入近五千萬港元的資金,攤白了,這筆交易,錦城就要損失了四千萬,倒不曉得這筆交易是如何促成的……”
“趙錦榮也是給逼上絕路,過河拆橋,謝家背後對盟友下手可從來都不會手慈手軟!”張恪将趙錦榮将錦城三千萬貸款挪給科王使用遭到銀行催讨的事情說給葛明德、孫尚義他們聽;香港金現制度相對嚴密得多,若有漏洞給對手拿來攻擊也是常有的事情,商場從來都不是溫情脈脈的,不過謝家用人即扔、過橋拆橋的狠決,倒是讓他們噓唏不已。
“既然違規挪用遭到催讨,那這筆貸款,錦湖總要先還掉的,”周遊清楚張恪總體上的部署,總不會希望錦城有好日子過的,“要是消息傳出來,還剩下的那五千萬,錦城還能保住多少就不得而知了,這大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吧!”違規挪用貸款遭到銀行催讨,消息一旦傳出去,勢必引起其他債權人的恐慌,都一起過來追讨債務,而錦城集團最重要的一塊資産,還是沙田西片進度緩慢、遲遲未見完工的商業地産,除了那些商業地産開發完成順利出售,不然錦城是無法徹底解決他們的财務危機的。
張恪微微一笑,這個問題就沒有必要在孫尚義、葛明德面前讨論,問起嘉信電子與科王合作協議裏對東南亞地區碟機市場開發的内容。
“會在香港**注冊分公司來開發東南亞地區的碟機市場,各家按比例注資兩億港元……由那小子來負責。”
太詳細的内容就涉及到商業機密,葛明德也無法獲知,但是知道這些内容也已經足夠了,張恪心想:葛明德嘴裏的“那小子”就是指葛蔭均,這也很正常,畢竟是劍橋學成歸來的高材生,在葛氏下屬的企業也厮混過近四年的時間,至少得到“有相當能力”的評價,又與謝劍南有一段時間的同窗之誼,他來負責科王的海外分公司,還真是适合。
東南亞地區的人口規模約爲國内一半,潛力的碟機市場也差不多爲國内一半,但是分屬不同的地區與國家,管理上的難度會增加一些,但不會增加太多;海外分公司設在香港還是有好處,香港不僅是全球爲數不多的金融中心之一,更是華人商圈的惟一金融中心,對東南亞各個國家與地區的幅射能力極強。
若是生産基地設在内地,隻要在香港海外代理總部,就能組建覆蓋整個東南亞區域的渠道商網絡,但是由于各國關稅的保護壁壘作用,進入各國市場的産品要加上關稅成本,銷價自然要高許多。最合适的辦法就是利用東南亞地區與國家聯盟之間電子産品的關稅互惠條件将生産基地設在東盟的某個國家與地區,就可以大幅度的降低關稅所帶來的額外成本。
“嘉信電子在馬來西亞、新加坡都有工廠,這些工廠,可以借給科王用,蔭均資曆雖然淺一些,我想他老子會在背後幫他出些力氣,再利用葛家在東南亞的影響力,組建代理渠道體系也不會太困難,”孫尚義說道:“接下來就要看他們怎麽灑錢将攤子鋪開了,能想象他們的動作不會太慢……”孫尚義未說透的意思是說他們這邊也可以适當的加快一下速度。
準備工作完成,要将攤子鋪開就是解決vcd碟片的片源問題、高強度的市場宣傳、産能擴張,片源問題好解決,有國内的經驗可以借鑒,隻要市場宣傳到位,可以預見碟機與碟片市場能同步打開,市場宣傳與産能擴張則意識着直接的巨額投資。
張恪裝模作樣的說:“我們的确也要加快一下速度,不過總部的資金也很緊張,不僅不能動,碟機業務在東南亞地區已經産生利潤,這些利潤還要源源不斷的提取回來,開展業務所需的資金我看還是讓駐各地的子公司積極向當地銀行申請信用擔保貸款……葛先生與東南亞的華商關系都不錯吧?”
葛明德朝孫尚義看了一眼。
孫尚義無奈的笑了笑:“恪少還真是很固執的一個人,即使可能會錯過壓制對手的機會,也不放棄自己的判斷……”
對東南亞經濟勢态的擔憂是一回事,但是實際面臨來自競争對手的市場壓力,又是另外一回事,孫尚義的考慮是完全有道理的。
嘉信實業在菲律賓與越南都建有生産基地,完全可以規避東南亞各個國家與地區間的關稅壁壘,渠道商網絡也差不多建立,要不是明知道亞洲金融風暴極難避免,張恪也會在九七年就大力開發東南亞的碟機市場。
現在,張恪會反複拿葉臻民文章裏的理論來勸說孫尚義、葛明德,他笑着說:“沒有辦法,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硬撅脾氣,輕易動搖,不會有太深刻的反思,動搖的卻是對自己的信心……當然,爲了配合增發并購方案的需要拉升嘉信實業的股價,并要将科王、新科、步步高、愛多等碟機廠商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東南亞地區去,減輕國内市場的壓力,我們的确也要做些表面文章……愛達電子與嘉信實業都分别公布要聯合加大對東南亞市場的投資,特别是嘉信實業是以公告的形式向香港投資者公布這一決定,那就不能僅是說說而已……”張恪扯到這裏,才問孫尚義,“孫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回事?”
“那也隻是表面文章而已……”孫尚義見張恪的态度還是一貫的堅持,隻得無奈的笑笑。
張恪也自有他的打算,就像他剛剛說的,他建議嘉信實業在東南亞地區開展碟機業務要盡可能的利用當地的中長期貸款,而碟機業務所産生的利潤也要及時抽取出來,增加公司的資金流動性。
這樣一來,就決定嘉信實業在東南亞地區開展碟機業務就不可能能快起來,因爲嘉信實業從東南亞十個國家、地區各融資幾千萬與從香港金融市場直接融資幾億相比,複雜程度絕對要增加數倍以上,僅這一項,就将嘉信實業原有的管理人員自傅家俊以下都無暇顧及其他的事務。
不可否認,在這一點上,嘉信内部也是存在一定分歧的,張恪的建議是人爲的增加開發東南亞碟機市場的難度,讓傅家俊等原嘉信實業的管理層疲于奔命。
未來會證明這一切安排都是正确的,但是這個不能這時候拿出來說服别人。
張恪聯合葉家所持嘉信實業的股份要超過孫、葛兩人,并且嘉信實業在東南亞的碟機業務離不開愛達電子的支持,最主要的,張恪的援手對嘉信實業的複興具有絕對重要的意義,即使在某些方面存在着些分歧,張恪的建議還是得到很好的執行,何況張恪将葉臻民的那篇文章當成大旗扛出來,也讓孫尚義、葛明德、傅家俊等人的意志有所動搖。
張恪之所以要嘉信實業采取這種方式開展東南亞地區的碟機業務,除了借故刻意的拖遲進度、減少投資之外,另一個最關鍵的原因,與香雪海、新光紙業從日本争取日元貸款的原因一樣,就是想從東南亞各國貨币貶值中直接獲利。
新光紙業這次從日本争取的這筆總額達八千萬美金的日元貸款,九八年一過,就會因爲日元貶值的因素實際減掉近一半;東南亞各國貨币具體的貶值幅度,張恪不記得,他沒有這麽好的記憶力,但是他還記得當時亞洲主要的貨币中,隻有港元與人民币硬撐住沒有大幅度的貶值。
即使張恪在刻意的拖後腿,傅家俊與他的團隊在東南亞地區開展碟機業務陸陸續續進行了一年,也漸有起色,九六年全年的銷售額預計能達到兩億港元,能力之強也可見一斑。當初葛明德将傅家俊拉進嘉信實業,就是指望他幫着振興嘉信實業,張恪卻給他戴了一付沉重的鐵鐐铐再讓他去跳舞。
即使戴上沉重的鐵鐐铐,傅家俊所率領的團隊經過近一年時間的努力,也可以适當加速前進了,張恪的意見還是那幾點,适度的加速開發可以,利潤需要及時抽取出來以港元結存增加嘉信實業的資金流動性,東南亞地區的業務展開還是要進一步向當地銀行追加貸款來。
即使亞洲金融風暴來襲,東南亞的碟機業務慘遭損失,也可以在當地貨币貶值中彌補掉大部分的損失。相信謝劍南、葛蔭均他們爲了加快開拓東南亞碟機市場的速度,會直接掏真金實銀投進去。預想到這種未來,張恪心裏卻相當的滋潤。
張恪幾次到香港來,不是在港大附近就是在南區附近滞留,在孫尚義、葛明德的印象裏,香港中環對張恪沒有太多的吸引力。孫尚義就曾建議張恪将越秀(香港)從偏辟之隅搬到香港最爲精粹的所在:中環。
那才是體現香港繁華與氣派的現代社區,擁有香港最高的寫字樓、金融機構、購物廣場以及各大名牌的旗艦店,置身中環,除了可以飽覽櫥窗美景以外,還可以欣賞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俊男美女,當然張恪、許思他們也是别人欣賞的對象。
日後的中環中心還是陳舊的住宅區,張恪說要停下來看看,站在巷道裏可以看到香港最繁華街景的一隅,九六年被視爲香港的象征建築中銀大廈也在視野之内。
大家都跟着張恪從商務車裏下來,葛明德看到張恪注視着中銀大廈的方向,笑着說:“以錦湖的潛力,不久的将來就應該在那裏擁有一席之地……”
他們今天要去的目的地,也是中銀大廈。
張恪在這裏下車,是剛才車子拐過街道時,看到皇後大道的路牌,原來這裏也屬于皇後大道範圍,才想着下來看一看。
九十年代中期,内地人知道皇後大道這個地名大多數是聽了羅大佑《皇後大道東》這首歌,這首歌也反應出香港人對香港回歸大陸的種種情緒。
葛明德隻當張恪在這裏停下來,隻是想從這個角度看一看中銀大廈,這樣才比較符合張恪少年大成、野心勃勃的形象。
張恪看着蔚藍天空的中銀大廈,笑着說:“那裏啊,就算了,錦湖還是老老實實的窩在海州得了……”又扭頭問站在他左邊的孫尚義:“我看過一篇文章介紹香港的文化,裏面說了一句話,說‘以商緻财,以财守本’,我覺得很能說明香港人重商立業的思想:通過經商獲得金錢,然而購置房地産,再以房地産進行經商獲取收入,發展商業和金融業的價值循環和增殖過程,大緻能勾勒出香港百年以來的曆史,這麽說準不準确?”
孫尚義八十年代才舉家遷到香港來,也隻能算半個香港人,他說道:“商業是香港的命脈,這麽說是毫不誇張的……”
張恪淡淡一笑,說道:“可惜啊,商業與金融業的價值與增殖過程,使得香港人隻顧得上盡情享受資産增值的快感,卻根本無視資産快速增值過程中産生的泡沫一樣的危機,”張恪手還指着遠處的中銀大廈,問孫尚義、葛明德,“我有一段時間沒關注得香港的樓市了,現在那棟樓每坪多少錢?”
“要是有人轉讓的話,”葛明德想了一會兒,香港人喜歡拿平方呎爲面積單位,他在腦子裏要換算過來,“每坪起價也得要十八萬港元吧……”
周遊在後面啧啧的咂了咂嘴,他對香港樓市沒有太具體的概念,十八萬可以在建邺買套房了。
“還會更瘋狂的……”張恪不屑的笑了起來,“這麽說,雖然會很不客氣,但是香港當前的社會已經喪失四五十年代時的創業精神、充塞着跑馬與賭博的投資心态卻是事實,九七年是回歸年,投機者最需要不過是借口,香港人可是都盼望着内地的富豪都能到香港來購屋定居,再将香港樓市好好的推一把,我看到了回歸前夕,每坪炒到二十七萬都是可能的……”張恪手做了一個上沖的勢姿,舉在高處,笑着對孫尚義說,“繼續财産時,你家都選擇嘉信恒大地産的股份,我以爲啊,這時候是合适的,但是呢,回歸日前後是個節點,過了那個節點,形勢就會……”張恪将手猛的切下來,“這幾乎是肯定的。香港是整個華人商圈的重心,香港這邊一停滞,整個東南亞地區的泡沫就吹不下去了,那這一連串的泡沫,就會從最薄弱的環節還開破裂……之前會産生怎麽的劇烈變化,就無法确定了。”
這次分割财産,孫尚義與他妻子葛明珏選擇繼承嘉信恒大地産名下約4%的股權,扣除遺産稅之後,資産也有六億港元之多,這也是聽從張恪的建議與認真分析過葉臻民的文章觀點之後做出的選擇,香港樓市在回歸前還會有一波大幅度的上升,會直接刺激地房類股票的上漲,但是他們也會在明年七月之前,逐步的将股權資産抽取出來轉移到對内地的實業投資之中。
孫尚義笑了笑,說道:“瘋狂倒也不是壞事,要不借助這股瘋牛的倔勁,增發并購方案成功的可能性會降低很多;就說眼前吧,要不是葛明信要提振投資人對嘉信集團的信心,在香港金融界、商界大肆宣揚碟機概念,銀亨證券隻怕也不會這麽急着跟我們進行進一步的接觸……”
要将愛達電子的碟機資産整個的都裝入嘉信實業,公開增發的規模已經超過嘉信實業自身市值的數倍,難度非常大,張恪、孫尚義還是決定選擇與嘉信實業最初的發行券商香港國裕集團旗下的銀亨證券合作,由銀亨證券對整個增發方案進行操作指導和業務服務。
銀亨證券位于中銀大廈的十二樓,是他們今天此行的目的地。
之前由孫尚義負責與銀亨證券初步的接觸,從今天起開始正式的合作談判,作爲這個增發方案真正的幕後受益人,張恪也是要禮節性的出席一下。
銀亨證券之前對嘉信實業的這個增發并購方案很不感興趣,難度太大了,要是不成功,就會砸在手裏,對銀亨證券的聲譽也有很不利的影響。初步的接觸能這麽順利,當真要感謝謝漢靖、謝劍南、葛明信、葛蔭均他們,不然以嘉信實業那麽弱的影響力,無法讓碟機概念受到香港證券投資業太多的關注。換成嘉信電子就不同了,再加上葛明信寄望與科王的合作能夠提振投資人對嘉信集團的信心,也是狠力宣傳了一番。這讓銀亨證券從嘉信實業的增發并購方案裏看到藏在困難之後的巨大商機,于是變得積極起來。
葛明德帶着輕蔑的語氣說道:“把葛明信這個大腦袋激怒,還是有好處的……”
{感謝各位書友的支持,您的支持就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