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好好的走路就把腳給崴裂了?會不會這段時間缺鈣?”顧建萍将裝滿骨頭湯的保溫瓶遞給晚晴家的保姆,“我打電話告訴你媽了,你媽晚上坐船回來,明天下午才能到海州。”又對唐學謙抱怨,“你們市政府怎麽管交通的,好端端的大馬路上,怎麽會有半截磚頭,市容、市政都是吃什麽幹飯的,你這個市長是怎麽當的?”
“顧姨,你還是抱怨我走路沒長眼睛吧……”張恪背下墊着厚墊子,床前擱着橫闆,腳隔在上面,心虛的說。
張恪沒有住在醫院,夜裏就拖着打上石膏的傷腿回到家裏,打算好好休養一個月才說。右腳踝輕微骨裂,張恪也沒打算大肆宣揚,但是27日下午,新錦園二道門崗内就停滿小車,不知情的人見這陣式還以爲小區裏有人長出第三隻腳呢。
張恪躺在床上,很無奈的看着圍在床邊的人,說道:“走路崴了腳而已,大家百忙之中過來看望,内心銘感,怎麽好意思……”扭頭看到葉建斌在詭異的笑,歎了一口氣說道,“葉哥,幸災樂禍的表情是不是可以掩飾得更好一些?”
“有這麽明顯?”葉建斌問道,又指着謝晚晴說,“謝總的表情也很幸災樂禍啊。”
張恪不會騙他們說踩刹車用力過猛,也不會說從露台圍牆跳下來——怕别人會究根問底——跟傅俊兩人咬死了說是走路不小心崴碎磚上了,而且是跟傅俊在一起。
張恪昨天腳崴後跟許思在電話裏說過他跟陳靜在一起,當時葉建斌、孫靜香、孫尚義、蘇津東等人都在旁邊聽着,隻當張恪實際上是跟陳靜在一起崴了腳卻拿傅俊當借口百般掩飾,自然就笑起來很詭異,倒沒有人同情他将腳給崴了。
許思當然能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什麽,隻是她這時候不方便來看張恪;謝晚晴知道張恪昨天下午跟許思在一起,她當時還不知道張恪有遇到陳靜,就直接打電話問許思怎麽回事,許思猶猶豫豫的、吱吱唔唔的就給晚晴将實情套了過去。謝晚晴的笑容自然更詭異,在别人眼裏還正常,張恪多少能明白詭異的味道。
當然也有完全給張恪的鬼話唬住的,顧建萍就是其中的一個,張恪本不想讓他爸媽知道腳崴了的事,不過主動通風報信的也不止顧建萍一個,他小叔張知非也打電話去了新蕪。
打上石膏,腳止痛之後,張恪倒不認爲這是一件倒黴的事情,心裏還有些竊喜,可以借機将瑣碎的事情都推掉,安安靜靜的在家修身養性,正好給自己狠狠的放一回長假。但是隻安靜的享受了一個上午的靜谧時光,中午晚晴過來與她助手張庭過來,看到張恪右腳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看鄭伊健的古惑仔之《猛龍過江》。說實話,《猛龍過江》裏鄭伊健演的陳浩南表現很有限,陳小春演的山雞卻是濃墨重彩,因爲大學時有人說張恪的臉比鄭伊健還有味道,所以張恪看着鄭伊健的電影特别有代入感,這時候重溫《猛龍過江》有些不過瘾,雖然是傅俊照他意思拿來最新的港台片。晚晴與張庭上樓推開門時,張恪正打電話給傅俊,讓他去找古惑仔系列第一部《人在江湖》的碟片,他還記得那部電影的一句很著名的台詞,正在電話裏跟傅俊胡吹:“出來混要講信用,說過讓他全家死光,就讓他全家死光。”那是吳鎮宇演的靓坤的台詞。
看到張恪右腳打着石膏,又聽到他嘴裏說出如此匪氣十足的話,晚晴仿佛挨了一記悶棍傻在那裏,晚晴的私人助理張庭則當場臉吓得煞白。張恪費勁解釋了半天,直到傅俊将碟片拿過來,張恪從碟片裏搜索到這句話,晚晴才如釋重負:張恪不是因爲在外面受到欺負要滅人滿門。
就這樣,大中午的,消息就傳了出去,公司裏的人倒也算了,張恪打電話說過沒事不要過來,就蘇津東、丁槐、周複、蔡绯娟陪孫尚義來了,本來就有很多事情要張恪決定。
葉建斌這段時間算是在海州渡假,孫靜香工作時,他就要自己找地方打發時間,盛鑫電器在海州西城區有一家家電賣場,他留在海州,西城家電賣場的總經理整日提心吊膽,偏偏葉建斌又不去西城賣場視察;孫靜香、江黛兒,以及飛鴻廣告的老總敬飛鴻;這些人都跑了過來。
市裏,張恪也不便打電話回絕什麽,唐學謙、金國海、杜小山、宋培明、黃柱全、許瑞平、市政府秘書長耿建忠等人來了,宣傳部長顧耀扭扭捏捏的跑過來,說是恰巧路過就進來看一眼。
小叔、小嬸、大舅、大舅媽,還有在海州大學讀大二的表妹梁君茹正好下午沒有課也過來了。
堂伯張知微不知道從那裏得來消息,他知道自己沒有臉過來,讓兒子張逸借了輛車一起将張恪他奶奶送了過來。這兩年兩家的關系很疏遠了,張知微給東社縣民政局開除公職,就什麽都不是了,比一般人還要落魄;半生的積蓄都填進了給挪用公款所造成的洞,還欠張知非幾十萬,雖然張知非不會指望他還這幾十萬錢,但是張知非他老婆卻不是太手軟的角色,遇到大伯張知微,總會提到這筆借款。張知非在老家承包了幾畝魚塘,說是去年魚苗伺候不當,還填了幾千塊錢進去;張逸在東社縣裏的一家公司當業務員,談了一個女朋友,嫌棄他家境差,年前訂了婚還是跟人跑了,算是落魄到極了。
唐婧下午跟學校請了假……
好吧,張恪的卧室,在九六年的海州,算是極大的,三十多平米,這時候卻顯得很擁擠,張恪所期待的靜谧時光就這樣給破壞殆盡,他還要細心跟每一個人複述他在路上踩到碎磚崴腳的謊言細節以滿足他們的好奇心。聽到他媽火急火爆的從新蕪趕回來,張恪恨不得傷腳馬上痊愈。
他的折磨還沒有結束,卧室裏的電話鈴響起來,晚晴拿起來,聽了一會兒對張恪說:“學校很關心你的情況,你們校長跟班主任還有同學代表一會兒要過來看望你……”
張恪側着頭問正悠然看最新時裝雜志的唐婧:“我有多久沒去學校了,他們怎麽可能還記得有我這個學生?”
唐婧美麗的眼眸子撩了撩,說道:“李老師昨天還問起你會考怎麽辦呢,你是有很久沒去學校了。”
張恪對晚晴說:“能幫我拒絕嗎?”
“他們好像在路上打來的電話……”晚晴爲難的說。
這不是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嗎?張恪無力的點點頭,這時候他奶奶端一碗黑乎乎的湯藥過來,人沒到床前,濃重的中藥味就撲鼻而來:“小恪,将藥喝下去,走得急,臨時隻來得及抓兩付藥,很補骨頭的,等會兒讓司機師傅去藥店再抓幾十付過來,聽說跟骨頭炖湯藥效最好,”轉頭跟顧建萍說,“阿婧媽媽,炖骨頭湯這事就交給我來做,我閑着也閑着。”
張恪憋着氣将湯藥喝下去,皺着眉頭實在無法想象要是這藥跟骨頭混炖會怎樣的折磨人,想着傅俊他老婆李明瑜在市中藥公司,想着是不是可以找她偷梁換柱弄些滋陰壯陽的中藥來糊弄他奶奶;看着唐婧在笑,将還剩下一口湯藥的碗遞到她嘴邊:“你嘗嘗,是有點苦,不過苦後還有些甘甜味,奇怪!”唐婧嘴湊到碗邊,想小抿了一口嘗嘗,哪裏想到張恪在她腋下一撓,将剩下的一口湯藥都灌到她嘴裏。
唐婧秀眉都快擰到一塊去,要搶張恪手裏的碗吐回去,張恪哪裏會讓她得逞,飛快将碗塞到站在床右邊唐學謙的手裏。唐婧要過來搶她爸手裏的碗,唐學謙将碗别在身後,笑着說:“張恪将一整碗都喝下去,你就喝一口怕什麽……”唐婧聽了這話,想着張恪所嘗的苦自己也應該去體會,就不再搶碗,努力将苦到極點的湯藥喝下來,過了好久眉頭才舒展開來,吐了一口氣,說道:“好苦!”大家哈哈大笑。
唐學謙看着屋子裏擠滿人,笑着對張恪說:“看你活蹦亂跳的,大家下午都還有事,就不陪你找發時光了……”
張恪就盼望着唐學謙幫他說這句話,掙紮着要下床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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