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競争過于殘酷對愛達電子也沒有好處,何況還答應唐學謙要顧全海州市經濟發展的大局,科王的存在,對促進海州市電子工業進一步發展,是有好處的。
愛達以強勢的姿态震懾住其他同業廠商,主動下調下一年度的市場目标,給科王、步步高、愛多這些同業廠商以些許寬松些的生存空間,有利于穩定當前的碟機市場,也是爲了方便超級vcd的迅速推廣,最主要的原因,張恪要在明年年中之前将愛達電子置入嘉信實業,怎麽能讓廣大的香港投資者看到碟機市場一片血腥呢?
室内打着空調,陽光灑進來,暖洋洋的讓人如置入春的午後,閱覽室裏有幾個青年員工坐在窗前閱讀報刊,也有小聲的談話聲,能聽見隔壁桌球室撞球的聲音,張恪懶洋洋的靠在沙發椅的弧形靠背上,好像他剛剛隻是在談一個很平淡無奇的話題。
孫尚義、葛明德、傅家俊,以及葉建斌都挺直腰杆坐了起來,都凝目看着張恪,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張恪給陽光直接照在臉上,眯着眼睛。
圍着這張簡易玻璃幾而坐的五個人,傅家俊是嘉信實業總裁,個人持股約1%,葉家也于香雪海合資案中正式參股嘉信實業,持股10%。張恪、孫尚義、葛明德三人才是嘉信實業的實際控制人。
孫尚義看着張恪,問道:“聽說愛達電子今年銷售額能做到四十億?”
“差不多,就算差點,也差不了多少。”張恪回答道。
“愛達電子能做到十個億的淨利?”談到這一步,有些敏感問題,孫尚義也不會避諱了。
“差不多,就算差點,也差不了多少。”
“今年是愛達的第一個避稅年度?”
“是的。”
“愛達電子成立的時間偏短,可以拿香港股市創業闆相關企業的平均市盈率、市淨率來衡量市值,可以給出四十億到六十億的估值,”孫尚義身子傾過來,他不是沒有爲張恪的方案打動,隻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嘉信實業目前的市值隻有十億港币,想要實施這個方案,與蛇吞象沒有什麽區别。”
什麽叫做空,在股市漲到頂峰時,将企業資産拆成股份賣給投資人套現,這才是本質的做空;等到股市低迷時,隻需要花少部分資金從投資人手裏再将股份賣回來,就是一個完整的波段。這個過程中,嘉信實業隻是一個被借用的工具,當然,這對嘉信實業也是有極大的好處,嘉信實業注入優質、受市場熱捧的資産,其價值也會水漲船高。
嘉信實業與越秀(香港)聯手連續搞了兩次比較大的資産注入動作,一次是将愛達電子在東南亞市場的全面代理權置入嘉信實業(現在看來,這不過是張恪将整個愛達電子注入嘉信實業的序幕而已),一次是對惠山香雪海的合資控股,孫尚義、葛明德手裏的股份雖然遭到稀釋(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們得到的回報就是嘉信實業由一家暮氣沉沉可能會墜入破産深淵的上市公司轉變成一家朝氣蓬勃、極具發展潛力的新興企業,雖然公司淨資産短時間裏很難有極大的增長,但是葛明德等人手裏所掌握那部分股票市值卻增漲了好幾倍。
這次的資産注入方案,注入的不是一般的資産,而是一個在新興産業擁有絕對市場地位的企業資産,孫尚義、葛明德、葉建斌、傅家俊都是極動心的,隻是擔心嘉信實業規模太小,公開增發超過自身市值達六七倍的股票,很難得到市場的認同;得不到市場的認同,多麽完美的方案都是白搭,凄慘一些的,就怕連發行費用都收不回來。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大膽到驚人的方案,一個讓人砰然心動的方案。
“這次請你們到海州來,就是要談這些問題,”張恪也不拿故作高深,也不拿什麽姿态,坐直身子,說道,“葉副部長的文章,我轉給你們看了,他的觀點,我是非常贊同的……”葉建斌拍拍額頭,也不說什麽,繼續聽張恪胡扯,“雖然葉副部長的觀點遭到國内外主流經濟學家們的批駁,但是愛達電子會将葉副部長關于亞洲經濟勢态可能會發生動蕩的觀點作爲未來發展規劃的根本依據,這也是我不主張現在就大舉開發東南亞碟機市場的主要原因,當然,也不能因噎廢食,東南亞碟機市場也需要逐步開展開工作,但不作爲嘉信實業近期工作的重點……”葉建斌也沒有認定亞洲經濟形勢就一定會發生劇烈的動蕩,金融體系本身就有一定的自我調節能力,東南亞國家政府也可能利用國家權力修正經濟體系裏存在的弊端,此時對東南亞碟機市場進行适當、不過分冒進的動作是可取的,張恪繼續說道,“亞洲經濟形勢一旦發生動蕩,香港自然不能獨善其身,這是我的一個判斷;我還有一個判斷是與當前香港金融界的主流觀點是相同的:明年七月香港回歸,内資企業在香港會受到的追捧。葉副部長的觀點在香港很沒有市場,那麽我想内資企業在香港受到追捧那幾乎是一定的,香港許多投資機構大概正爲此磨拳霍霍準備大下其手吧?這兩個判斷的趨勢,到底會不會發生,發生的程度、影響的深度以及前後時間,都是我在考慮的問題。先不說亞洲經濟勢态的發展,從一般的經濟規律入手,内資企業受追捧的程度,大概在香港回歸前夕會達到一個高峰,我希望能在那之前的時間裏将愛達電子出手套現!”
現在才十一月底,到明年香港回歸,還有七個月的時間,時間上還是相當寬裕的,孫尚義點點頭,說道:“亞洲經濟形勢真如葉副部長預測的那樣會發行一些波動,趕在香港回歸之前借增發上市,那是合适的;不過在我看來,愛達電子未來的成長性這麽好,國内的市場又有足夠的潛力可挖,我想愛達電子即使不借殼上市,也不會受到什麽損失……”愛達電子在東南亞市場的部分權益已經置入嘉信實業,隻要國内的經濟形勢不受影響,對愛達電子的影響就極微。
孫尚義沒有想到,張恪讓愛達電子主動下調下一年度的市場目标,給科王、步步高、愛多等影碟機廠商讓出一些生存空間,但是這些企業是不會滿足于這些生存空間的,他們在國内市場又無法跟愛達直接競争,隻有積極的去開拓海外新興國家市場,東南亞是最近的市場。張恪給出一條窄路,幾乎不容科王、步步高、愛多等企業拒絕,但是亞洲金融風暴來襲,東南亞市場受挫,這些企業又必須将多餘的産能釋放到國内市場才能存活,愛達電子的威懾力就再也無法阻止國内碟機市場的腥風血雨。
惟一能肯定的,占據極大成本優勢與技術優勢的愛達電子當然不會畏懼這種程度的腥風血雨,反而那時将是愛達電子對國内碟機市場進行洗牌的絕佳時機。
張恪要想成功的實施他的方案,離開孫尚義、葛明德的支持是不可行的,那就要他們對這個方案的前後因果關系有足夠的了解才行,張恪耐心的将心中全盤打算在午後的陽光裏一一道出。
當然,在孫尚義看來,張恪之所以抛出這個方案,最基本的依據還是葉臻民抛出的那篇文章裏對亞洲經濟形勢的判斷,雖然他也未必很認同葉臻民的觀點,但是張恪強烈的信心,還是讓他頗生感觸。
何謂天賦,大概是指某種與生俱知的神秘。
抛開葉臻民對亞洲經濟勢态的判斷,這一個方案也能稱得上完美。
錦湖旗下的新光紙業年初抛出六十億的龐大投資計劃需要大筆的資金填進去,這本身就決定張恪需要将愛達電子出售套現。
這一方案要能成功實施,對孫尚義、葛明德以及葉家,都是有極大好處的,他們手裏捏着的嘉信實業的股票再度大幅度升值那幾乎是一定的。
當然,他們與張恪之間也不是不存在利益上的矛盾。
張恪自然希望愛達電子的資産估值越高、套取的資金越多越好;對孫尚義、葛明德以葉家他們來說,愛達電子估值越高,在香港股市公開增發的股票總值越是龐大,會讓他們手裏握着的嘉信實業的股權稀釋程度越大,股票未來的升值空間也會越小。
當然有一點是肯定的,首先要保證公開增發方案能夠獲得市場的承認。
香港股市是一個相對成熟的融資市場,愛達電子在行業内的地位、财務狀況以及公司管理狀況,都是香港投資者關心的問題,當然成熟的投資者更關注一家企業未來可持續發展的前景。
要做到這一點,除了愛達電子旗下的工廠,包括元器件分公司與即将成立的機芯工廠,張恪還将錦湖電子研究院内的視聽技術研究室作爲愛達電子的研發部門及碟機相關的專利技術等無形資産與泰忒光電研究院50%的股權都置入愛達電子旗下,向香港投資者表明愛達電子在碟機領域擁有長期看好的發展前景。
與ti、斯高柏之間的關于第三代解碼芯片開發之間的合作,還是以錦湖電子研究院的名義進行的,相關專利技術也都在錦湖電子研究院名下,倒不是張恪貪圖幾個億的利潤,而是要實施方案,相關資料就要向香港證監部門報備,向香港投資人公開。一個機芯工廠已經讓其他影碟機廠商風聲鶴唳了,張恪可不想拿錦湖在第三代解碼芯片上的籌碼去試探謝劍南這些人的心髒承受能力。當然,将太多的優質資産都置入愛達電子旗下,最終公開增發的規模會更加的龐大,方案獲得成功的難度也自然增加,這也是一個現實的考慮,什麽事都要剛剛好才行。
孫尚義有擔心張恪會将一些核心技術拿掉,但了解到張恪全部的想法時,才放下心來,張恪并沒有将香港投資人當傻瓜糊弄,沒有隻将幾家加工廠拿去賣幾十億的妄想。
也正是如此,孫尚義、葛明德、傅家俊才詳細了解到愛達電子在碟機産業上的技術優勢,當然碟機機芯的全套制造技術,才是擁有核心價值的部分,也是愛達電子無懼其他同業碟機廠商挑戰的核心優勢。
第三代解碼芯片自然不在讨論範圍之内。
夕陽西沉,員工餐廳三樓的閱覽室,孫尚義、葛明德、傅家俊、葉建斌與張恪的頭幾乎都湊到一起,仔細研究這個方案的可行性,傅俊與馬海龍站在外圍,防止進入閱覽室的員工靠近打擾他們或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秘密。
不知不覺中,外面已然天黑,員工陸續進入餐廳就餐,謝晚晴、蘇津東、丁槐處理今天手頭的事務,也趕了過來,張恪之前也就跟他們三人讨論過相關問題;傅俊與馬海龍見張恪他們仍沒有停止的意思,索性吩咐員工餐廳的經理将三樓的活動室暫時封閉起來,等會兒許思還要陪同葛明珏、孫靜香、江黛兒以及葛明德、傅家俊的家人過來用餐,安排在三樓就好,許思下午陪她們去爬象山。霜降後,象山上的黃栌樹葉呈紫紅色,又沒有都凋零,正是賞景的好時候,張恪還特别讓小叔張知非與小嬸嬸專門抽出空來陪同這些從香港來的客人。
張恪他們這邊沒有想要吃飯的意思,但總不能讓别人空着肚子等他們。當看到葉建斌老婆丁文怡拉着孫靜香讨論手指上的指甲油,張恪心頭暴寒,都不知道葉建斌如何保持鎮靜的。
葉建斌将張恪拉到一邊,小聲的問他:“怎麽都安排在一起了?”
“我也不知道,”張恪攤攤手,“這麽多事情,難免有些差強,看情形事情還沒有捅破,來得及挽回。”
葉建斌恨恨的也不敢多說什麽。
總之很巧妙的将丁文怡與孫靜香分到兩張餐桌上,孫靜香咬牙切齒的朝張恪揮了揮拳頭,大概應付丁文怡無心的熱情,讓她也相當困惑吧。張恪還是攤攤手,表明自己是無辜的,許思倒是一臉尴尬,丁文怡是謝晚晴的助手張庭負責接待的,兩邊沒溝通好,在象山上遇到了。
張恪也不好受,要接受許維質疑的目光,之前給她的解釋,許思隻是晚晴公司外派香港的普通職員而已,許維又不是傻子,普通職員與公司高級管理人員之間天差地别的差距,她又怎麽能看不出來?許維要去香港去給孫靜香當助手,有些事情已經無法瞞她了,再說她知道的事情也已經夠多了,拿晚晴當幌子也騙不了她多久。張恪也隻能與葉建斌坐一桌,不理會許維質疑的目光,她能看到多少就是多少吧,多餘的解釋沒有。
這一頓飯吃的也真是怪異,孫尚義、葛明德等人的心思完全都在張恪提出的方案上,匆匆扒了兩口飯,就要拉張恪、葉建斌他們一起到隔壁的閱覽室繼續剛才的讨論,孫尚義還多問了張恪一句:“許思小姐應該是愛達電子在香港的代理人吧?”
葛明珏抱怨的笑着說:“真是的,跑到哪裏,總是不能将生意丢一面,你不想吃飯,也要照顧别人。”
張恪趕緊招手讓許思跟着過去,請小叔陪着大家吃完飯,順便參觀一下夜裏的電子工業園區。
許維看着她姐姐許思跟着張恪、孫尚義、葛明德、傅家俊、蘇津東、丁槐、謝晚睛、葉建斌等人一起走進隔壁的閱覽室,而所謂的生意,孫靜香等人還沒有資格參與,說連張恪的小叔都陪她們在外面用餐,眉頭微微蹙着,心裏有着無法問出口的疑惑。
香港回歸,内資企業在香港上市會受到投資機構與投資人的熱捧,這是天時。
除了天時之外,孫尚義、葛明德在香港金融界都在一定的影響與人脈,這是人和。
愛達電子在新興的碟機市場擁有同業廠商無法撼動的強勢地位,這大概可以稱得地利了。
即使如此,要想通過在香港股市公開增發股票并購的形式将估值規模要大六七倍的愛達電子置入嘉信實業,也是一件極複雜、極困難的事情,但是隻要完成這一步,嘉信實業幾乎能稱得上一步登天,成爲香港股市電子業的龍頭企業。
這個計劃想想都讓人興奮。
孫尚義雖然有擔心整個計劃過于龐大,然而讨論起來,卻投入全部的心思。
葛景誠年初中風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在葛家的家族醫院香港長葵醫院裏吊着命,每天已經很少有清醒的時間,就要在迷離之間走完他的一生。這時候,葛景誠三房妻室所生的子女對葛氏名下各公司的控制權展開激烈的明争暗鬥,葛氏家族企業的主要優質資産,包括香港長葵醫院以及香港上市公司嘉信地産開發集團與香港上市公司嘉信微電子集團的葛家所持股權,總額超過三百億的巨額資産都放在葛氏家族全資控股企業嘉信集團旗下,其他一些不太重要的公司資産這些年來都直接歸入到各人的名下,已經不在葛景誠死後遺産處分範圍之内。現任的嘉信集團董事長兼總裁,葛影誠長子葛明信想着要将葛景誠其他兩房太太所生的子女以及一些葛氏旁系都要趕出去嘉信集團,由他一人獨掌嘉信集團;孫尚義妻子葛明珏是葛景誠第三房太太所生,他這段時間在嘉信集團裏并不愉快。
葛明信如此排擠異己,孫尚義心裏清楚,等他嶽父葛景誠一死,整個葛氏家族就要分崩離析,嘉信集團也不可能是完整的嘉信集團,旗下的企業資産也會分拆到尚存人間的二房太太與衆子女名下。孫尚義也清楚,他嶽父葛景誠要沒有特别遺囑的話,根據香港現行法律,長房葛明信不僅能繼續他母親作爲長房太太名下的一半家産,還将與其他諸子女一起平分剩下的一半家産,至于孫子、孫女輩,就要看葛景誠有沒有在遺囑上做特别的安排了。不過葛蔭均作爲長子長孫,平日也最得葛景誠的寵愛,現在他名下就數千萬港元的資産,都是葛景誠這些年來陸續私下贈與,其他的孫子、孫女可沒有得到過葛景誠這麽慷慨的愛。
孫尚義能看到嘉信集團未來的結局,實在沒有必要在嘉信集團高級副總裁的位置上勾心鬥角虛度光陰,隻是之前也沒有特别想做的事情,眼下就是從那團亂局中主動退出來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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