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書記陳益新是去年年初從外省調過來的,跟省内各方面都沒有太深的糾纏,張知行與張恪由陸文夫領着過來送材料之時,徐學平就跟他通過電話簡單的介紹了一些情況。
關于海裕公司的匿名材料,陳益新也看到過一些,因爲涉及到徐學平,匿名材料是不會正式立案調查的,不過處在他的位置上,永遠比一般知道更多的内幕。在海裕公司的問題上,他知道徐學平是節制的,這一點,徐學平比其他黨政領導幹部要好得多。徐學平之子創辦海裕公司是在徐學平到東海省就任之前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拿回避原則去套這件事。
倒是錦湖在兩年不到的時間裏所創造的商業奇迹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有一個很敏感的人物,陳益新對她也很感興趣,許思的存在本來就容易引起很多的聯想。作爲唐學謙案、丁向山案的關鍵人物,她最終免于刑事起訴,跟徐學平有着很大的關系,先後擔任錦湖、越秀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之後又移民香港。
陳益新是個懷疑主義者,發現這個疑點,但是因爲涉及到徐學平這樣的省部級幹部,他也無權私下裏調查,倒是張知行、張恪這次遞上來的材料滿足他的好奇心,既然張知行主動報備,他對報備的材料有什麽疑問的話,就有權派人調查。
陳益新處理經濟案件非常有經驗,他很快的将材料翻了一遍,除了許思這個疑點之外,他實在找不到可以質疑的地方。錦湖與海州市政府最大的關聯,就是承包經營海州市大小國有造紙廠十二家,承包期間對這十二家造紙廠進行技術改造……所有的交易都是合乎國家政策,就是附錄還沒有實施的一攬子并購案,也完全找不到質疑的地方;至于愛達電子的成功,那完全是商業上的奇迹,陳益新也注意到一點,許思之所以能移民香港,與葉家又有密切的關系,他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聽說這個女人是個很迷倒衆生的絕色,隻要不違法亂紀,詭異一點,又有什麽不可以?十八歲的少年手握億萬财富,這本身就是很難消化的事實。
陳益新翻了翻材料,說道:“材料準備得很齊全,看來也沒有紀檢部門什麽事做,這邊便算報備過了……”
張恪說道:“這份材料,我們沒有向海州市申報,而是直接到省裏來報備,隻是不想公司的财務情況給太多的人知道,所以也希望省紀檢部門核查時,也能繞過海州市……”
又不是立案調查,當然不需要大動幹戈,隻要核實材料裏一些文件的真實性就可以了,對于張恪的要求,陳益新自然無法拒絕,答應作爲密級材料報備歸檔。
天色已暝,陳益新是輕易不接受别人宴請的,張知行客氣了幾句,給陳益新婉拒,便跟張恪從陳益新辦公室出來;陸文夫一直在外面等他們。
“徐省長跟義江晚上要宴請三井物産的官員,讓我陪知行你父子吃晚飯……”陸文夫說道,“張恪,省政府辦公廳的小朱,朱小軍,你認識?”
“認識……”
“我讓小朱先去訂了一桌菜,心想他應該知道你們的口味……”張知行父子在陳益新辦公室裏,陸文夫從組織部部長龔智榮那裏知道張知行同時向省組織部報備的材料内容,他在陳益新辦公室外發了好一會兒愣,對于省級領導來說,頻繁的異地調任讓他們很難在一個地方培植盤根錯節的社會關系,像徐學平這樣的省級領導,不會大肆的提拔親信,隻會重點培養一些對象,等徐學平離職他任,将在省内的一些人脈推薦給他的繼任者,一般也會得到相當的重視。張知行父子,在徐學平心目中,大概就是這樣的人選吧?陸文夫這麽想着,既然張恪小小年齡能做出這番成就,在徐學平心目中的地位隻怕不比李義江低啊。
張恪感覺到陸文夫已經知道報備材料的内容,雖然作爲密級材料報備,這些手段通天的人物,總能知道他們想知道的,這一點讓人很無奈。
陪陸文夫吃過晚飯,張恪讓傅俊送他跟爸爸直接去賓館,在車上,他說道:“爸,你這次是到省委黨校插班,宿舍隻怕都已經滿了,住賓館也不方便,我看在省委黨校附近有合适的房子就買一套,沒有就租一套,生活方便一些……”
“住哪裏都一樣,”張知行說道,轉過頭,眼睛盯着張恪,“這兩年,你是不是一直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在報備材料裏,許思是無法抹去的存在,張恪無法确定唐學謙看到許思的名字會有怎麽的反應,索性在市裏隻介紹一般性的财務情況,詳細的材料卻繞過市裏,直接到省裏來報備。目前,新光紙業、錦湖、愛達電子,都抹去許思存在過的痕迹,就連海州越秀也注銷掉,除非特意追查原始的注冊資料或許到省紀委與省組織部調閱報備材料,不然無法會發現許思的存在。即使報備材料的一些内容會流傳出來,隻要不是有心人,許思的名字也不應該流傳出來。
報備材料是張恪一手準備的,但是最終還要父親聯合署名,所以張恪到省裏才将材料給爸爸看。
“嗯,”張恪多少有些心虛,“晚晴姐覺得她有管理的才能……”先把事情往謝晚晴身上推,這也是事先跟晚晴說好的,即使在宋培明、周複等人面前也極力造成這樣的假象,就是爲有朝一日事情揭穿,還有緩和的餘地。
“你以爲你老子這麽好騙,晚晴有多少時間去了解那個女人?”張知行伸手搓了搓張恪的腦袋,“都想不透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張恪側頭看着車窗外的車海燈河,說道:“九四年夏天的案子早就過去了,除了關在牢裏的那幾個人,隻怕沒有人還會想起許思吧。”張恪自欺欺人的說着。
即使許思一開始有誣陷過唐學謙,也是出于丁向山、姜明誠等人的脅迫,國内素來容易同情弱者,更何況唐學謙能翻案,許思起了很關鍵的作用,張恪又着意幫許思開脫,就九四年夏天的那件案子,應該是早就煙消雲散的事情,隻是當事者心裏的介懷卻不是那麽容易消除的,關鍵是張恪私下裏與許思密切接觸,是最不讨人喜歡的一件事。
張知行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件事他覺得很棘手,他從來就沒有懷疑張恪在九四年夏天吃過的話,他一直以爲張恪與許思在那個夏天之前就認識了。作爲父親,他不希望年少的張恪跟這麽有誘惑力的女子接觸。張恪完全具備着成年人的思維,張知行也隻能以成年人的思維去思量他,這事他隐瞞了兩年,讓人很不安。
“唐婧知道這個女人怎麽辦?”
給一下子就捅到感情糾葛的事情上,張恪暗暗叫苦,想着老爹老媽決對無法容忍自己在外面左擁右抱,他裝作沒聽明白的說:“唐婧見過許思的,今天跟陸文夫一起出來吃飯的那個朱小軍,是許思妹妹許維宿舍裏的一個女孩子的男朋友……”
“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張知行一下子還沒有聽明白朱小軍與許思有什麽關系,“這兩年,你接觸什麽人,我跟你媽都沒有過問過……”
“本來就是,又不是特意瞞着你們,盛鑫環球電器公司總裁葉建斌的祖父葉祖範是原中央組織部的副部長,他二叔是國務院經貿委的高級官員,還有軍區前副參謀長孫毅榮之子,香港嘉信集團高級副總裁孫尚義,我都有認識,愛達電子目前與ti公司有着密切的合作,要是有必要,甚至可以邀請ti公司的董事長到海州來訪問……”張恪胡扯着,顯擺他現在顯眼的社會關系,希望能轉移他老子的注意力。
張知行倒不是那麽好糊弄,許思的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但是事情已經到這一地步,也沒有糾纏下去的必要,張恪早就**的爲他自己的事情做決定,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要知道分寸,有些事物,你不要以爲打碎了還可以恢複原樣,要珍惜。”
爸爸的這句話,張恪也頗有感觸,他默然的點點頭,隻是讓他對許思放手,是絕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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