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是由唐學謙在市裏以拆遷矛盾突出爲借口,拖住向沙田東片的拆遷步伐;由宋培明在城南區以改善城市形象爲借口,對前街北側的沿街建築進行局部修繕,開發其商業價值;由古建所與海大建築學院加大對沙田建築群的研究力度,挖掘曆史價值,争取在學術上形成一定的影響;選擇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建築引入私人資金進行古宅産權投資,進行示範性的修複。
兩年之間隻要做成這些事情,誰還想再拆沙田東片的建築,除了考慮拆遷成本之外,還要考慮社會輿論到底是朝哪邊吹的。
當然,要做成這些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宋培明看着張恪說道:“這麽安排好是好,可惜區财政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寬裕,錦湖近期考不考慮收購新光廠?”
新光廠的盤子雖然看起來很大,但相當一部分是銀行貸款,差不多三千萬就能将新光廠吃下來,而且不會讓區政府吃虧,也就是說海裕與越秀要拿出兩千萬的現金來。
張恪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沒有那麽多的閑錢,區裏也不需要一下子将錢都投進去,給錦湖一個季度的緩沖,明年春末,考慮收購新光廠。”
錦湖與正泰集團的協議,要求一年内完成40%的收購,兩年内完成80%的收購,最近的期限是在明年中秋前後,那時就不用發愁了。
許鴻伯說道:“沙田東片的建築群能不能保留下來,有一個部門非常關鍵,許多工作能得到他們的支持,事半而功倍……”
張恪知道許鴻伯是說文物局,唐學謙也很快猜到:“你是說文物局?”
宋培明笑着說:“文物局的那班龜兒子,不帶頭将那裏夷爲平地就算好的,還能指望他們?真要指望文物局,就得将那班龜兒子全部換掉……”
“全部換得的難度有些大……”這件事是張恪牽頭,張知行就很少說話,這時候才發表意見。
張恪說道:“文物局下屬的拆遷公司是有問題的,首先是違規拆遷,其次财務上也存在一些問題,他們有可能通過轉投資的形式,将拆遷所得的巨額利潤轉移到外地的私人合股公司裏……”
唐學謙說道:“照慣例,财政局年前都要挑一兩家市直局進行突擊審計,今年就重點查文物局,如果真存在問題,可以拿掉一兩個副職……”唐學謙手指輕輕的敲着腦袋,考慮讓誰去頂替合适,一時想不到合适的人選,不過想到另外一個思路,說道,“培明的市長助理也不能隻挂羊頭不賣狗肉,文物局這一塊,看上去油水很寡,我跟方宏清商量一下,看他能不能讓你替他分擔一下……”
突擊審計文物局真查出什麽問題,方宏清推卸責任還不及,哪裏會将燙手的山芋摟在懷裏?
并沒有等财政局對文物局審計出問題來,文物局下屬拆遷公司在對谯樓附近的民居進行拆遷時,就暴露出嚴重的問題。
12月24日,西方節日的商業化炒作還沒有在國内盛行,海州市的年輕人對平安夜還沒有特别強烈的節日概念,張恪早晨接到許鴻伯的電話知道這件事情的。
文物局下屬拆遷公司22日在對谯樓附近的民居進行拆除時,發現兩棟平房共用的夾牆裏平行鑲嵌着四塊高大的石碑,而這附近約四五棟平房直接建在一座大型的青石基座上,這些平房的山牆裏鑲着十幾座刻有浮雕的青石柱礎,以薛國華看過現場之後的見解,這處極可能是一座重要曆史建築的遺址。
由于那地方的平房都建于解放前,解放後給房管局收爲國有,分給現在住戶居住,而石碑砌入兩棟平房之間的夾牆裏,要不拆遷,沒有人知道這裏竟是一處曆史遺址。
發現石碑的當天下午,拆遷公司還想繼續進行拆除作業,給附近居民制止,要求上報文物局進行審查,下午的拆遷工作就停止下來。
文物局23日派人到現場進行勘察,石碑保存十分完好,但是碑面貼着一堵磚牆,無法看到碑面上的刻字,但是碑座上有着精美的植物浮雕。文物局的工作人員很簡單的勘察之後,竟給出無文物保護價值的意見。當時薛國華、許鴻伯等人都聞訊趕到現場,對照曆史資料,這裏很可能是海州鹽監署的遺址,一定确實,那四座石碑就是市區範圍内惟一留存下來的宋代遺迹,怎麽可能沒有文物保護價值?當場對文物局的工作人員提出質疑,需要進行進一步的文物鑒定。
當天深夜,附近居民給推土機輾過的聲音驚醒,等他們趕到現場,四座石碑已經給推到兩座,斷成數截,磚牆倒塌,石碑露出正面的刻字,恰恰是宋代鹽監署的遺碑。拆遷人員沒有理會居民制止拆遷的要求,打算繼續将另兩座石碑推倒,給附近居民拿磚塊圍攻才不得已退了場去。
附近居民擔心拆遷公司的人去而複返,組織一些人留在現場護碑,清晨時,大約有二十人騎着十輛摩托車趕過來拿棍棒、砍刀驅趕守碑的居民,導緻數人受傷,他們随後又想将石碑推倒,隻是石碑太高太大了,他們沒有得逞,幸好居民及時報警,他們才不甘心的離開。
張恪在電話裏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許鴻伯:“那塊是誰家拿的地?”
“錦城……”
張恪在肚子裏恨恨的罵了一聲,他知道一旦四座石碑給确定爲珍貴曆史遺迹,附近相應的區域就會給劃爲保護區域,他們需要在文化單位拿出鑒定意見之前,将這四座石碑推倒,才不影響他們的商業開發。
張恪跟爸爸通電話才知道爸爸已經代表市政府下去調查這件事,張恪讓傅俊直接去谯樓那裏跟他彙合,他開車過去,看到兩座石碑矗立在殘磚斷瓦之間,碑座、碑身、碑額都完好無損,但是另兩座石碑隻存在一尺高的斷座露出來,碑身斷裂成好幾塊,散在附近的
張恪看見許鴻站在斷碑那邊,他爸爸站在空曠處,身後圍着一些人,其中有兩個穿着警服,其他人應該是文物局的那班官老爺,張恪恨恨的罵了一聲,朝許鴻伯走過去。
“那個穿藏青色風衣、腆着大肚子的是文物局的局長蘇醒龍……”
“這次沒他的好日子過,想給趙錦榮當走狗,就得有給人打斷狗腿的覺悟……”張恪冷冷的說,“有沒有證據能證實推斷石碑的那夥人是他們拆遷公司的?”
“附近居民能指認……”
“能指認就好,市局又不是吃幹飯的。”
張恪沒有留在現場,先跟許鴻伯坐進車裏。
張知行早就看見張恪,将事情交待下去,也鑽進車子裏,說道:“蘇醒龍矢口否認石碑是文物局下屬拆遷公司幹的,我給金國海打過電話,請市局務必抓住兩撥人,等抓到人,就有蘇醒龍好看的……”
張恪問他爸爸:“錦城拿這塊地,還有在拆遷安置上一共花了多少錢?”
“已經花掉三千萬左右,還欠市裏一部分土地款……”
按照規定,這塊地由市裏收回,需補償地産公司相當的款項。
張恪撇着嘴,說道:“這種事,抓到人,對當事人頂多隻是刑事拘留,替趙錦榮扛罪的人太多了,抓不住趙錦榮的痛腳,惟一能給他些教訓的,就是拿正常的工作程序拖死他的這三千萬……”
所謂的正常工作程序,就是對發生的石碑進行曆史價值鑒定與評估,确定這一區域沒有進行挖掘的必要,确定哪些是保護區域,哪些區域可以繼續進行商業開發,商業開發又如何與文物保護結合起來規劃。
這些工作,十天八天能做得,三五個月也能做得,拖上三五年,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知行點點頭,對付這種人,有些手段是必要的,他将事件的初步調查跟唐學謙通過手機彙報了一下。
留在這裏幹生氣也沒有用,張恪還答應帶唐婧去看他在象山南麓拿下來的那塊用來種植玫瑰的園子,大好的心情都這件事給破壞掉了。能重新回到九四年,張恪是多麽的希望能盡自己的努力讓海州最終發展一座美麗如畫的城市,可惜貪婪而嗜好掠奪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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