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過去大半個小時,蔣薇才捧着一些資料回公司,與張恪說,她讓另外兩個協助此事的策劃部員工先回家了;宋培明就遲五分鍾也進了公司,讓人懷疑宋培明在樓下停車場枯等了五分鍾。
周複一會兒也從新廠趕到公司,到下班時間,周複總是習慣到公司轉一圈,要沒有什麽事情,他會趕回造紙廠,沒有特殊的情況,會在晚上九點之前離開造紙廠。
拿周複自己的話說:“腦袋别在腰間,一點都不敢放松。”
比起周複嚴謹的工作态度,張恪多少顯得有些不負責任。
張恪看着宋培明在外面的辦公室裏探頭探腦,站起身走出去,笑着說:“宋叔最近很閑啊,踏着點趕到錦湖來喝下午茶?”
“我是來找你的,”宋培明苦笑了一下,要繞圈子的話,張恪會一直繞下去,不給你繞到正題上的機會,還不如腆着臉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想找你問問錦湖計劃什麽時候上飲食廣場的項目。”
事關宋培明漂亮的翻身仗,能容他不心急?
宋培明可不僅僅想重新站穩腳跟這麽簡單,既然有周富明、唐學謙的支持,他在城南區站穩腳跟當然不成問題,但是他還想更進一步,就必須有引人矚目的政績。王岐江年紀到限,處于七上八下的線上,但是能不能在明年就将王岐江擠下去,擠下去的空位又不給别人搶過去,這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真的很重要。
張恪笑了笑:“不僅宋叔叔你,盯着飲食廣場項目的人不少,”擡頭看了看站在他身側的許思,“你看看邵經理有沒有回來?”
“我去看看。”周複說着話,就推門出去叫邵至剛。此時他的态度轉變了許多,雖然心裏在想:你都好幾天沒到公司來,邵至剛、劉明輝不都得這時候過來彙報工作?隻怕十二樓的周遊與周一平也在樓下加班吧!
大家移到咖啡室,仿佛真到下午茶時間一樣,雖然還有職工留在公司,張恪卻親自動手給大家沖泡咖啡、茶水,邊聊天邊等邵至剛與劉明輝。蔣薇問起昨夜的事件,張恪自然不會将實情當衆說出來,又将謊言複述了一遍,他們聽到王炎斌突然給撤了職也百思不解。
邵至剛推門進來,看見宋培明也在場,以他的曆練,當然能明白宋培明心急什麽,招呼了一聲,對張恪說道:“恪少,喝茶之前,有些事情要跟你單獨彙報一下。”
運營公司還在籌建中,邵至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這個項目上,錦湖公司的背景,讓他認爲這将是人生事業最重要的一個跳闆。
邵至剛不清楚錦湖的股權結構,但知道還沒有成年的張恪卻是錦湖實際掌門人,幾番交談,雖然未必心服,但也認可張恪有與自己合作的資格。
張恪起身與邵至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與咖啡室隔着一層磨砂玻璃,能相互隐約看到對面的影子。
“有什麽要單獨說的?”張恪問邵至剛。
“飲食廣場的項目,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差不多了,我與許多做餐飲的朋友進行過溝通,兩年七百萬的租金完全不成問題,隻要項目能開展,他們也同意先支付一部分租金給我們對老廠進行改造。我看到劉明輝提出整套‘先營銷後招商’的方案,認爲租金還可以提高一個檔次,第一年的總租金水平達到四百萬都不成問題,”宋培明他們還在隔壁等着,邵至剛也不打啞謎,直接說道,“城南區前年以造紙廠老廠抵押貸款兩千五百萬資金建造新廠,當時是偏高的一個數字,目前看來這個數字還是可以接受的……”
邵至剛說到這裏,張恪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想,就算我們以兩千五百萬的代價将老廠買下來,也是絕對合适的。”
“現在城南區财政很缺錢,價格可以往下壓很多,操作起來也不麻煩,兩千五百萬的貸款質押物可以轉變爲新廠的資産,老廠就完全具備轉讓的條件,以錦湖公司的背景,拿下老廠,需要多少錢?”邵至剛看不懂張恪眼睛裏複雜的表情,他自以爲是的認爲張恪會對他的提議心動。
張恪心想:不足是資産運作的高手,隻可惜他現在沒有一個很好的平台,在他看來,以錦湖公司的背景進行這一系列的操作,将易如反掌。
張恪笑了笑,說道:“就算錦湖手頭沒有資金,甚至不需要貸款,可以臨時向宏遠這些大公司拆借,等老廠産權移到錦湖公司,再将老廠拿去貸款。除了歸還拆借款之外,我想還能套出一部分資金……”
“原來恪少仔細考慮過。”邵至剛暗暗心驚,他沒有想到張恪對這些問題都有過考慮。
“你一定沒有想到我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張恪眼睛緊盯着邵至剛,既然他提出來了,就要将他内心的信心完全擊潰掉,“你以爲我若是早考慮到這一點,就沒必要拉你入進來;當然,就算拉你進來,錦湖公司現在将你撇在一邊單獨吞下這塊肥肉,你也沒有什麽反抗的能力。不妨告訴你,錦湖公司在承包造紙廠還獲得一項權限,那就是在承包經營期間内,錦湖公司可以部分或全部并購造紙廠資産……你這時會更加疑惑了吧?”
洋洋得意的獻策,實際卻如兒戲一般可笑,錦湖早就将這塊肥肉放到自己的碗裏了?張恪咄咄逼人的語氣與追問,給邵至剛造成很大的壓力。
邵至剛瘦臉微紅,強硬着脖子,問:“你既然早就考慮好種種可能,爲什麽要給别人看到那塊土地增值的可能,爲什麽不在低價買入老廠之後,再抛出飲食廣場的方案?”
“比較其他公司,錦湖已經擁有太多的資源,雖然有欠公平,但都是合乎規則,你想想看,錦湖已經占了這麽大便宜,還要去做違背規則的事情,這個遊戲豈不是太無聊了?”
“遊戲?”邵至剛不可思議的看着張恪吐出這個讓他心酸的詞,萬千人狡盡心機的事情,在他看來隻是遊戲而已,萬千人都想不擇手段的事情,他卻要說遵循什麽規則?
“城南區政府拿老廠抵押貸款兩千五百萬,要遵循規則的話,必須要支付兩千五百萬以上的批租轉讓金。你這些天也看到,錦湖隻是一家空殼公司,既沒有什麽信譽度,也沒有什麽實際資産,不做違背規則的事情,如何能獲得超過兩千五百萬的資金?”張恪淡定看着邵至剛,知道他現在野心勃勃,也很有想法,“你一定會想,錦湖公司的背景這麽深厚,爲什麽要讓自己局限在圈子裏?隻要一紙批文,甚至可以一分錢不花的将老廠拿下來!”
邵至剛眼神躲閃着,誰也無法在内心毫無遮擋的被人看透之後,還能保持鎮定自若的姿态。
“……”張恪對邵至剛的反應很滿意,重回九四年,作爲十六歲的少年,還沒有到折服人的年齡,既然無法折服,那就讓他屈服。張恪身子微微前傾,“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想遊戲玩得長久,而且玩得很大,就不要輕易跳出圈子。因爲等遊戲進行到一步程度,你就會發現,不管你的背景有多深厚,還是有不畏懼你的敵人在前面等着你,所以你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
聽到這裏,邵至剛額頭已經是潺潺汗水,他自視甚高,當年給人從農機廠擠出來,才去做餐飲,但是他的心思從來就不局限在餐飲這小塊上,沒想給一名少年說得啞口無言,卻又不得不承認張恪的每句話都給極大的沖擊。
張恪與邵至剛重新走回咖啡室,其他人就很奇怪兩人的神情:張恪氣定神閑,好似邵至剛适才鄭重其事的單獨約談是一件很無關緊要的事情;邵至剛瘦臉黑紅,眼神渙散,沒有一絲光彩,受到很大打擊的樣子。
邵至剛回公司時,特别是他向張恪要求單獨約談時,完全一付神完氣足、意态躊躇的樣子,前後的落差也太大了吧?
宋培明他們都猜不透在辦公室裏發生什麽事情,面面相觑。
張恪走到吧台前,挑了一隻不鏽鋼湯匙杯子裏加了兩匙速溶咖啡,回頭問邵至剛:“我喜歡咖啡不加糖,老邵,你學學我?”
邵至剛剛要坐下,見張恪要幫他沖咖啡,慌忙走過去:“試試不加糖的也好,不敢讓恪少幫我沖咖啡……”提起水壺,接過張恪手裏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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