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陛下讓咱們好好調教,這細皮嫩肉的,啧啧,果然有西狄人的味道,隻可惜……”
“嘿,别眼饞,他可隻能伺候上面那人。”
“啧,那可真是……可惜。”
“這麽弄……”
但是伴随着所謂的‘可惜細’之聲,細密密的鞭子,鞭笞在皮肉最細嫩的地方,有尖利的手指按住無力的四肢,在肌膚上抓出無數的血痕,有尖銳的笑聲響起,嘲諷聲、戲谑聲,刺耳到無以複加,像一把刻刀,将他的靈魂刻得支離破碎。
“啊。”有少年的嗚咽聲在黑夜裏似一抹凄厲的鳥鳴,卻又無力地似涅盤的遊魂,尖利又虛軟,是痛到極緻的哀與無力。
雖生猶死。
有細細的血色從身下蔓延,染紅了遍地的冰雪。
像梅——血梅。
“陛下……陛下……爺?”
有熟悉而略顯尖細得低低焦急聲音輕喚,那熟悉的尊稱讓他神智倏忽間地從黑暗的遙遠的深淵抽離,回到——明媚而燦爛的陽光下。
“嗯。”百裏青慢慢地支起線條優雅的背,支撐着臉頰,掀起絨薄的眼皮看了身邊的人一眼:“本座沒聾。”
隻那一眼,幽幽沉沉,仿佛極爲黑暗泥沼之地裏湧動的沉流,又似黑暗得深不見底的九層煉獄之中,陡然消逝的陰涼詭光,有大笑的森白的骷髅厲鬼悄無聲息地隐在幽冥的塵土之中,隻餘下讓人毛骨悚然的詭涼塵埃。
哪怕是跟随了他多年的小勝子,也忍不住白着臉,微微退了一步。
“怎麽了?”他慢條斯理地看着小勝子微微顫抖的指尖,風輕雲淡地道。
小勝子搖頭,鎮定了下來,随口勉強笑道:“陛下方才自稱錯了,您已經是一國之帝。”
百裏青搖了搖手中這扇,随性懶洋洋地道:“百裏赫雲不也素喜自稱爲‘我’麽,既然他這般平民尋常自稱都用了,我又有何不能用?”
小勝子瞬間收聲閉嘴,他是素來知道百裏青的,這位爺……不,陛下要做什麽,何曾以他人眼光計較。
便是有人多嘴,他也隻會冷笑一句,那就把嘴割下來,毒啞了,便沒有廢話了。
但是……
小勝子想了想,還是道:“龍家一門七百六十五口人如今都被分開關住了,也照着您的吩咐,封鎖了所有通往邊境的消息通路,但是……”
“但是龍家一門在西狄多年,不可能沒有自己在野的勢力,而咱們根基不深,根本不可能鎖住這些消息流傳到邊關去。”女子淡涼而柔和的聲音響起。
百裏青擡起臉,看向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來。”
簡單一個字,卻讓他眉目之間的陰霾冷郁瞬間散了幾分,那種陰冷幽異的美雖然震懾人心,卻讓人不敢直視,還是這般眉目帶了淺淺白陽的主子更好些。
小勝子眯起眼,心裏如是想着。
誤打誤撞,母債女還,果然——天經地義。
西涼茉扶住他的手,也順勢被他帶着坐在懷裏。
百裏青戴着碩大紅寶石和翡翠金包玉戒指的指尖扶上她包裹在男式靛藍鬼衛督衛輕甲的細腰上,慢慢摩挲:“嗯,怎麽,你想讓人去邊關封殺掉所有内陸的消息,嗯?”
西涼茉輕笑,順手取了他的茶盞慢慢地品:“我爲什麽要去操這個心,有人不就是想要讓龍家一門七百六十五口人,皆被新帝囚禁,一門屠戮,命在旦夕的消息傳出去麽?”
小勝子頓了頓,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道:“呃,這爲什麽,如果龍家人知道了,那萬一他們撤兵回逼京城……”
他忽然住口,看着自己那似笑非笑的主子,降尊纡貴地伸出‘玉手’取了一隻葡萄喂進懷裏的戎裝美人口裏,順勢還暧昧地在她嘴裏攪了一攪,再在她冷冰冰的凝視下,把沾了美人津液的指尖放在唇上一舔:“真甜。”
那兩個人——要的根本就是在逼迫龍家!
龍家退兵,便是讓周大人與塞缪爾将軍大兵攻入,龍家放縱敵兵入關,遺臭萬年。
龍家如果不退兵圍逼京城,那麽從此生死榮辱都握在了主子手上。
而且爲了逼真,還順帶将一些所謂的消息來往的明路全部封殺。
龍家在邊關領軍大将進退維谷,怎麽樣都是死局。
但是……
小勝子遲疑了片刻,看向百裏青:“陛下,您是打算留下龍家還是清除幹淨?”
百裏青沒有答話,隻是又拿了一隻葡萄喂給西涼茉,懶洋洋地道:“丫頭,你那日抓回來的諸位大臣的家眷們,如今都送回去了?”
西涼茉微笑着啓唇咬住葡萄,然後不動聲色地俐落一偏頭,不讓他把手指再插進自己的嘴裏:“自然是的,隻怕那數位大臣都覺得這一次的招待真是讓他們不滿意。”
那日登基大典之上,如此多的大臣迅速地在龍家被他三言兩語駁斥之後就風向速轉,可并不是因爲這隻千年老妖的嘴皮子厲害,嘴皮子厲害不如刀杆兒硬。
但就算是他們在青雲殿上的那些鬼衛和剩下的殺神們組織成的黑甲武士,也未必能真的就震懾住群臣,西狄人尚武,這等奪位之戰在數年前百裏赫雲登基之時,根本不少見。
而且,龍家是有足夠實力拼死一搏,甚至可以說他們的勝算比百裏青還要大兩成,畢竟他們根深蒂固,積蓄已久,而‘海冥王’則不過兩年時光,哪怕百裏赫雲有心爲他培植勢力,指點朝中暗流明樁,到底根基淺薄,如何能與百年世家相抗衡。
但是……
别忘了,百裏青是個做什麽出身的。
他曾經是高高在上,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嫡出皇子,也曾是宮門中最低賤微末的小黃門,再一步步至微末中的最高權力者,與尋常寒門子弟登上高位不同,非人的痛苦,自尊與靈魂被人踩在泥中,扔在煉獄之中不斷地淬煉,未死而生,便是另外一番境界——魔境。
他能最後沖破比任何人都大的阻力,是因爲識于微處,點點細微引全局的算計,處處籌謀,他的籌謀與目光裏,将低位者的微賤與微賤卻能于微小處一制全局看得清楚,能将高位者心中的陰霾與計較喜樂而引發的局勢大動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