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蒼冥卻在這個時候動了,他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那影子霧氣似乎的幾團東西飄蕩到了百裏蒼冥的身後時候,忽然悄無聲息地伏身子下去。
原來這并非什麽黑霧,而是輕功身法都極爲頂尖的一群高手。
“爺。”
百裏蒼冥慵懶地輕‘嗯’一聲,隻那一聲出來,卻讓人覺得他仿佛瞬間換了個人似的,唇色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腥紅和柔軟,有一股子妖異莫名地詭谲魔魅之氣,與之前的正派冷淡全然不同,卻又異常貼合。
“怎麽樣了?”他慢條斯理地伸手優雅地撥了下自己手腕上的念珠。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中,對方沒有察覺。”爲首那人恭謹地道。
百裏蒼冥輕勾了下薄薄的唇角:“嗯,很好,咱們自己原本還剩下多少人。”
爲首那人恭謹地道:“半年前謹遵督公令,明查暗訪,如今已經尋回三十七人,仍舊有五人尚且未曾尋回。”
“三十七人……唔,少了點兒,不過,咱們船上還有些新的助力,加起來倒是夠了。”他伸出指尖在那鬼魅躍動燭火上慢慢地掠了一下,那火焰詭異地爬上了他的指尖。
他一邊把玩着那些火焰,一邊慢條斯理地道:“事情有變數,想必伊護法已經通知你們了,咱們的所有計劃全部提前。”
“是,督公!”黑衣人們齊齊行禮,随後身形一動,又是一股子霧氣一般悄無聲息地全然散去。
百裏蒼冥轉頭看向那紅柱上鑲嵌的一面裝飾水鏡,他兩指一捏,指尖上便出現一道血痕,他優雅地擡起粘了血色的指尖,輕輕在自己薄唇上描了起來,那妖異的火焰閃耀着,将他的身影拖出一片深深的黑色,隐沒在暗霧之中,詭谲莫名。
他看着水鏡裏的自己,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忍耐的厭惡:“哼,醜死了。”
随後他伸手一彈,将火焰彈回了那燭台上,妖異的綠焰便漸漸地恢複了尋常的模樣,顔色也褪成了尋常的淡黃色。
直到聽到門吱呀一聲再響起,所有茫然站着的守衛們仿佛在瞬間都恢複了正常,他們有些莫名地互看了一眼,爲首一人甚至悄悄湊近了門前,瞅見百裏蒼冥回到房間,方才撓撓頭,随後站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悠悠燭火下,宮城煌煌,海潮寂寂,宮中各人各懷心思,無人入眠。
百裏赫雲一早剛起來,正在用着長年,卻忽然聽見門外一陣喧嘩。
随後,他便聽見了少年尖利的叫罵和女子溫柔矜持的安撫。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随後輕歎了一聲,擱下藥站了起來,對着身邊伺候自己梳頭的章姑姑道:“去迎接太後娘娘和十八皇子進來。”
章姑姑拿着白玉梳子,随後頓了頓,臉上閃過氣憤與無奈,卻終還是恭敬地點點頭。
明孝太後一進來,就微微颦眉,看着在服藥的百裏赫雲道:“皇兒,哀家不是說了麽,藥氣太重會讓其他大臣覺得不妥,若是有些人因此生出異心來,怎麽了得!”
百裏赫雲笑了笑:“母後放心,皇兒已經讓姑姑們拿了新鮮的茉莉放進來,散藥味。”
茉莉開于南方,是南方最常見的香料,花朵潔白而美麗。
平日裏明孝太後并不算奢侈,還是很喜歡用茉莉頭油的,隻是這一次不知道怎麽一聽到茉莉兩個字,臉色便瞬間不大好,但也隻是一瞬間罷了,她雍容地坐了下來,看向百裏赫雲:“換一種,用狐尾百合罷,這茉莉太過尋常和低賤,如何堪配皇家所用。”
但是一邊面色不好的百裏素兒,卻忽然冷笑道:“但是我卻很喜歡茉莉呢,隻怕是有人聽見茉莉什麽的,心虛罷了。”
所有人瞬間大氣不敢出。
這宮裏也隻有一個混世魔王敢說這個話,太後娘娘卻偏生寵愛那魔王寵愛到無法無天。
明孝太後臉色不太好,随後笑得有點無奈和寵溺:“素兒,在你皇帝哥哥這裏不要胡說,一會你先上去玩,母後還有要事與你皇兄商量。”
這般和顔悅色的明孝太後卻讓衆宮人微微低頭,縮着脖子不敢随便亂動。
隻因爲,這位太後娘娘但凡在自己倔強的小兒子那裏吃了氣頭,必定是要拿了他們的錯處出氣的,輕則斷手腳,重則喂了魚。
百裏素兒立刻翻了白眼,冷笑起來:“是麽,你和皇兄商量什麽,不外是商量你想要茉兒的命罷了,我告訴你,休想,她要死了,我即刻就從皇兄這寝宮跳下去!”
他沒有能保護好憐兒,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她傷害自己在乎人,哪怕那個人是他的敵人!
百裏素兒一臉暴厭的模樣和毫不留情的頂撞讓明孝太後再寵愛他,也忍住臉上變了色,聲音尖利地道:“素兒,你這是非要與母後作對麽,堂堂皇子,成何體統!”
百裏素兒冷笑一聲,傲慢地擡起頭:“我就是這個樣子的,總之今兒小王把話撂這兒了!”
随着明孝太後溫柔醇和的美麗面容上越來越僵冷,空氣也仿佛漸漸凝結了一般,冰涼的海風吹過,越發地讓這宮裏的想要打寒顫。
百裏赫雲看着這對母子在那裏幾乎僵持不下,他方才将喝完了的藥碗遞給身邊的人,随後方才淡然開口安撫:“素兒,不得對母後如此無禮,你先上去休息,母後與皇帝哥哥有事情商談,稍遲點再去接你下來。”
百裏素兒張嘴就又想反駁什麽,卻在看到百裏赫雲冰涼的眸光時候,心中蓦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說,随後咬了咬唇,死死地盯着百裏赫雲看了一眼,轉身大步地向外而去。
他想,他始終還是害怕自己這個哥哥的。
看着百裏素兒離開,明孝太後有些無奈地撫了額頭:“這孩子,真真是愈發地被哀家寵愛得無法無天了。”
百裏赫雲看向明孝太後,淡淡地道:“素兒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