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紮入了自己的皮膚裏,然後——便沒有然後了。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心中輕聲嘀咕,原來,這水的漩渦是這麽來的,真是……奇觀啊。
兵荒馬亂,肅殺一片。
泾川小鎮在短短的兩日之内從世外桃源,瞬間變成了人人自危的恐怖之地。
“官爺,咱都是這裏的百姓,咱隻是想去打點兒水!”一個農婦害怕地看着面前這群身穿錦衣,一個個看起來面無表情,如同紙人一般極爲可怕的人。
她從來沒有見過比隔壁街的劉麻子更兇更恐怖的人了,如今這些人一個個都仿佛閻王殿裏出來的判官一般,雖然身穿錦衣,但是一個個看起來,面無表情比兇神惡煞更可怕。
她和泾川的人都知道這些人都是京城裏來的大官,就是傳說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人到五更的錦衣衛和司禮監的廠衛,隻是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泾川這裏平日連衙役都幾乎不來的小地方竟然會迎來這些傳說中比惡鬼更恐怖的廠衛!
“嗯。”爲首那個面無表情,但是面目清秀的大公公冷冽地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農婦趕緊如獲大赦一般挑着水桶健步如飛地離開。
“張家大嬸,怎麽了,碰上京城的錦衣衛他們了?”她剛轉過一個街角就聽見隔壁忽然探出一個頭來。
張大嬸緊張地點點頭:“噓,别說了,王嫂子,估摸這他們要找的人還沒找到!”
王嫂子也趕緊點頭:“知道咧,隻是我也想出去打水啊!”
張大嬸立刻神色緊張地道:“别去了,那一頭的錦衣衛大爺們正在砍人頭呢,誰知道會不會砍到你的頭上!”
王嫂子一聽,立刻吓得趕緊縮回了腦袋。
張大嬸也立刻挑着桶轉身進了大門。
“怎麽,人還是沒有消息麽!”小勝子看着那農婦挑着水桶一臉戰戰兢兢地跑了,心情越發的不好,如今他們已經在這裏查了許久,但是自從他們從水裏上來之後,就沒有看見千歲爺和王妃了!
如今都過去兩天了,也沒有個消息!
一邊回話的廠衛道:“回勝公公,咱們組織的人手沒法子下去撈人,這湖底下情形特别奇特,看似平靜,卻有暗流,下去了隻怕很難上來!”
小勝子臉色越發地難看:“是什麽人做的,那些人招了沒有!”
他們一行人裏落水,不知道爲什麽就隻有西涼茉和百裏青失蹤了。
他爬出水來,第一道命令是救人,第二道命令就是去把這掌櫃的和樓裏所有的人都扣了下來,一個個地查!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這酒樓裏面的人有問題,小二和掌櫃被抓的時候都反抗了,但是一個都沒有跑成,連鑽地道的一個二掌櫃都被他們給揪出來了。
問題是——
這些人根本就是小喽啰,知道的東西原本就不多,給出的線索也沒有多少有用的。
唯一稍微知道得多點兒就是其中一個小二,但是那小二嘴巴很硬,根本不肯開口!
如今不在司禮監衙門,有很多東西沒法子對那小二用!
而此時,忽然有人沖了過來,對着小勝子厲聲地大喊:“勝公公,勝公公,您來,您快來!”
小勝子很是不耐煩地道:“嚷嚷什麽,作死的東西,那混賬玩兒是不是招了!”
那名錦衣衛大力地搖頭,臉色蒼白,但是卻似有喜色,結結巴巴地道:“千歲爺……千歲爺……找到了!”
小勝子一驚,随後大喜過望:“真的麽,在哪裏!”
“就在前面,今日魚汛才被人發現沖在了沙灘之上,爺還在昏迷……!”那錦衣衛結結巴巴地道。
小勝子一邊起身領着衆人急急而去,一邊道:“爺身子有沒有大礙,夫人呢!”
錦衣衛頓了頓道:“爺身子沒大礙,但是沒有找到夫人。”
小勝子一驚:“什麽!”
幽幽冥河,渺渺青燈,不見故人,何日來歸。
黑暗中的,有水流洶湧澎湃的聲音不斷地響起,就像年少時,她在海邊看見陰郁天空下的大海。
那海,沒了平日晴朗時分的碧藍透徹,黑暗陰沉,仿佛在醞釀着什麽,又仿佛有什麽空曠的呼喊聲回蕩在上空。
凄厲而憤怒。
是誰呢?
是誰在憤怒的呼喊,是誰的怒氣掀動了大海。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洶湧的大海,仿佛有什麽妖獸一樣的東西要瞬間破海而出,将渺小的她瞬即拆解入腹。
連骨頭都不剩下。
然而……
“啪!”忽然臉頰上傳來的銳痛讓西涼茉瞬即睜開了眼,入眼依舊是雪白的鍾乳石。
還有……
“裝什麽死啊,既是醒來了,便起來喝水!”
有眉目清秀,但眉眼之間極爲尖酸冷刻的年輕女子冷冰冰地朝她臉上吐了口唾沫。
西涼茉眼底寒光一閃,随後慢慢地坐了起來,伸手抹掉了自己臉上的唾沫,随後慢慢地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