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間就是一驚,随後立刻看向貞元,果然見她正渾身顫抖,痛苦地蜷縮成了一團窩在了那轎子上,裙擺上果然有不少鮮豔的猩紅。
而祭月的驚懼低呼幾乎是證實了他不願意接受和相信的事實:“公主……公主您流血了,莫非是小産了!”
一句話瞬間讓西涼靖的臉色白得不能再白。
他怎麽也不能相信地徹底怔然地看着貞元公主。
祭月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世子爺,您還不将殿下帶去看大夫,難道害死了孩子,如今是打算連着母親也不放過麽!”
西涼靖易一咬牙,轉身也鑽進了轎子,将貞元抱在自己腿上,厲聲道:“起轎,帶路!”
隻是他并不曾留意到貞元被他抱在懷裏之後,蒼白的面容上,美眸裏瞬間閃過的一絲冷光。
擡轎人一路匆匆忙忙地擡着轎子前行,西涼靖身邊的人折回了船塢附近冷冷地警告了周圍的人一番,不要多嘴多舌之後,又給了些銀子出去,然後也齊齊地上馬去追自己的主子了。
而一名接了銀子的魁梧船夫,走出了船塢,冷眼看着那些靖國公府的人一路遠去,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冰冷的光芒,随後便走回了自己的船裏,掀開船簾子,對着裏面幾個同伴道:“今兒這事兒有點奇怪,國公爺世子和那個漂亮女子有些蹊跷,讓人去通知上峰留意着些。”
那幾個同伴皆點點頭,其中一人脫了粗布衣衫,換上一身湛藍色的飛羽鬼衛服匆匆策馬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絕塵而去。
而西涼靖帶着貞元在祭月的指引下到了附近的一家醫館,那女醫看見了貞元的情形立刻讓西涼靖将貞元匆匆忙忙地送進了醫館裏面的房間。
西涼靖心情複雜地看着那大門瞬間關上,他深深地閉上眼,轉身走到了醫館後院的窗前,看着那冰涼灰霾的天空,深深地閉上眼,忽然一伸手,狠狠地徒手砸向了牆壁,硬生生地在牆壁上砸出了一個窟窿來。
這一切都已經徹底地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從來都覺得貞元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但是他亦從來沒有想到她會懷上自己的孩子,那一夜實在是太過巧合,但是……他确實是在床上看到了那一抹殷紅。
而且後來他慢慢地強迫自己回想那一夜的情形,方才确定那夜身下的女子确實反應很生澀,他甚至勉強記得自己做了什麽。
但是,他依舊對她感覺到警惕,總懷疑她居心叵測,但再怎麽樣,都不曾想過她懷了他的孩子,而且這個孩子也許還是死在他的手裏。
再怎麽樣……那都是他的骨血。
直到女醫和祭月交談的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方才從那種混亂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怎麽這麽不小心,這個孩子是保不住了,貴家夫人原本心脈就弱,如今若是不好好保養,隻怕以後都懷不上孩子了!”
“謝謝大夫,我們省得了。”
祭月打發了女醫出去,一轉頭正巧看見了西涼靖轉過身,正面色複雜地看着她,祭月臉上瞬間湧起冷怒之色來:“世子爺,我家公主說了,您請回吧,以後我們都不會再麻煩您的,從此生死兩無幹。”
随後,她不再看西涼靖一眼,轉身就回了房内,随後‘呯’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西涼靖望着那門,隻覺得心頭仿佛堵了一塊什麽東西,悶悶的,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而房門之内,祭月上前将貞元公主小心地扶了起來,扶着她靠坐在床邊,輕聲道:“公主殿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
“世子爺,什麽反應?”貞元公主臉色還是非常蒼白,畢竟這是三月的北方,河水甚至還沒有全然消凍。
祭月道:“世子爺看起來似乎心情很複雜,而且頗受打擊。”
貞元公主垂下眸子,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西涼靖爲人原本正直,身上自有一股子世家子的傲氣和武将的磊落,雖然他原本也不是個蠢人,還是有些腦子的,所以對我總是防備着的,但是那種傲氣和磊落會讓他因爲這件推我下水的事情,永遠懷着一種無法抹去的愧疚。”
祭月一愣,還是有些輕聲抱怨道:“您這是做什麽,爲了要世子爺那樣的人一個愧疚,便要不顧自己的身子麽,這般月事來的時候,還落進水裏,倫大夫可是說了您這樣的體質原本不錯的,但來了天朝之後,接二連三受盡了折磨,若是日後還這般模樣,可是危險得很,萬一宮寒了,真懷不上孩子怎麽辦!”
貞元公主疲倦地靠進了身後的軟被子裏,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你當本宮真的不知道麽,隻是有些事兒,總是有舍才有得,本宮要的……”
她頓了頓,聲音有點清冷:“本宮要的就是西涼靖的愧疚與這份虧欠,像他那樣的人,這種親手殺了自己孩兒的虧欠,會讓他一生銘記,就算對我不能從懷疑變成憐愛,但是這份虧欠之情足夠讓他在某些事情上任我予給予求,他是千歲王妃的兄長,手握重兵,未來還會是靖國公的繼承人,本宮若是不能讓他臣服裙下,至少要保證未來他永遠都會給我打開一條生路,成爲我暗中的線與靠山。”
她貞元從不奢求,也從沒有過分的野心,因爲男人這種東西她太了解了,尤其是位高權重的男人,過分自信能拿捏那些男人的女子,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卻是她這樣穩紮穩打,卻反而能開辟一方天地,她手中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棋子。
祭月看着她,心中深深地歎息了一聲,嚅嚅道:“但是……世子爺,原本就是您的第一個男人,您嫁給世子爺不好麽?”
那時候,百裏憐兒看公主的容貌和權勢不順眼,所以私下向公主下了藥,算計了公主,公主雖然在西狄的時候被迫伺候過其他男人,但是總是憑借着聰明才智保全了自己的身子,隻想以處子之身嫁得如意郎君,卻不想還是毀在了百裏憐兒的手裏。
貞元公主冷笑了起來:“嫁給他,爲什麽要嫁給他,誰說了女子一定要從一而終,甯王溫柔多情,本宮嫁給甯王享盡萬般呵護,難道不比嫁給一個整日提防自己的男人要好得多麽?”
她頓了頓,自嘲又輕蔑地道:“再說了,本宮以前見過男子醜陋模樣還少麽,若是本宮願意,甯王自然以爲本宮是在室之女。”
祭月看着貞元公主的模樣,瞬間啞口無言。
公主殿下,從來就不是尋常女子,她身上和千歲王妃一樣,有一種驚世駭俗的傲然與超脫。
隻希望她們兩人終不會爲敵手才是,否則……
祭月暗自歎息了一聲。
“祭月,你在發什麽呆,不是讓你去通知世子爺,本宮不見他麽。”貞元公主看着祭月呆呆愣愣的模樣,瞬間颦眉道。
祭月方才從回憶裏醒過神來,匆忙地點點頭就出去了。
且說這一頭,祭月匆忙的走到繡樓後,左右張望了一番,匆忙地将一隻鴿子給放上了半空,看着那鴿子撲棱棱地非走吧了,祭月方才滿意地一笑,轉身又回了繡樓。
所以,她自然是沒有看到,一道修挑秀逸的身影靜靜地站在繡樓不遠處看着她的動作。
那身影秀逸的身影站在原地靜靜地沒有說話,倒是身邊的小長随恭敬地道:“王爺,咱們是現在上繡樓麽,王妃想必已經準備好了。”
甯王司承宇垂下眸子,掩蓋去眼中神色,淡淡地道:“一會再上去吧,咱們還是在隔壁的書房呆一會,再讓人去通報王妃就是了。”
那長随點點頭,便領着自家主子轉身打算折進隔壁的書房。
剛進了書房,甯王便又吩咐道:“去取炭爐來。”
這個時候還是春寒料峭,所以家家戶戶都還備着炭爐。
那長随立刻捧了一隻小巧的紫金炭爐過來,甯王看了看那炭爐,出了一會神,又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塊雪白的帕子,帕子上面有一抹暗紅,仿佛雪地裏的梅花,他看着那帕子輕歎了一聲,唇角露出一種似譏诮似自嘲的神色來,随後在長随詫異的眼神中,掀開了炭爐的蓋子,将那帕子放進了小炭爐裏。
不一會,那雪白的絲絹瞬間就化爲了灰燼。
長随茫然地紅着臉看向甯王,結結巴巴地道:“王爺,這是王妃的元帕吧,您……您怎麽……”
甯王淡淡地道:“不必多問,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長随有點不安,又不敢多說,那東西可是要上繳給宮裏的嬷嬷的,這算是怎麽回事呢?
“看樣子,甯王似乎也知道了些什麽。”一道陰魅低柔的嗓音在甯王的身後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一股子陰冷的仿佛靈界之門打開之後,吹出來的陰霾幽冷的涼風。
“千歲爺……”甯王一愣,先是一驚,随後看向站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在自己身後的高挑修長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