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北地天太冷,您可要千萬小心,若是感染了風寒,可怎麽好,您肩頭的傷可還沒有好。”章姑姑看着自己的主子略顯蒼白的臉,不由心疼地道。
百裏赫雲微微一笑,深沉的眉目之間帶了輕渺不可捉摸的笑意:“好不了,也就不好了罷。”
章姑姑颦眉,咬着唇角上前一步:“陛下,您可千萬保重龍體,西狄百姓可都指望着您帶着他們走向昌明興盛。”
自家的主子,從十幾歲出頭就被冊封了睿王,後來爲了西狄一路西南平海盜,北上征天朝,功績赫赫,在朝中主持按察禦史院的時候,更是頂住各方壓力不知爲多少冤案平反,每每離開巡視地的時候,都有民衆送上萬民傘,民間早早就送了他昌明王的别号,反而讓原本睿王的稱号不爲尋常百姓知道。
更因次遭到其他皇子和王爺忌憚、怨恨,硬生生地将太子爺的死扣在主子的頭上,想要害自己主子,最後還是逼着主子最後不得不對他們動手。
如今主子好容易衆望所歸的成爲西狄之主,她不會讓主子就這麽折在天朝。
百裏赫雲看着她,淡淡地道:“姑姑放心,我的傷每日有按時換藥,隻是我一生之中不曾得見北地之雪,當年我們百裏家也是前朝皇族,被逼流亡南蠻,所有人不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光複我朝,南地無雪,從開國之太祖到真元大帝不都寫下了多少詠雪、念雪之詩詞,所以我不過是提前來看看這裏的雪罷了,若是光複我朝失地之後……”
他頓了頓,将手中雪撒回結冰了的水中,眸光幽涼,卻沒有再接方才的話,而是莫名地換了話題:“你看這雪,從蒼天而落,幹幹淨淨,來複來,去複去,隻餘一身空空淨淨,方是我所大願。”
章姑姑看着他高挑蒼涼的背影,眸光有些模糊,心中深深地歎了一聲,有莫名的涼意從心底蔓延,忽然道:“爺,可是喜歡那個飛羽督衛?”
他頓了頓,淡漠地道:“不,我隻是覺得她很特别,和我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隻是,我想當年父皇看着母後大約也是不一樣的,隻是,時光荏苒,相處長久,再不一樣,再特殊的女子,也會在權勢浸淫之中,變成一樣的眉目罷了,何況……”
他頓了頓,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來:“何況,那位飛羽督衛,從來都不屑掩飾她對權勢之熱愛,不是麽?”
否則,他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女子,會出于什麽原因嫁給一個太監。
即使他看見她看九千歲的眼神有一種讓人心悸的奇異光芒,也不能否認百裏的容貌之魅惑與身上的那種特殊的魅力,但是……
他眸光幽冷,沒有再說話。
章姑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卻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不管是什麽都好,隻要被主子看在眼睛裏的,她都一定會想法子給主子弄來。
香蘭殿。
銀絲碳的小爐子上支着一隻精緻小巧的香油爐子,香油爐子裏有數片粉紅色的花瓣,飄散出幽幽的牡丹花香氣。
“最近滿院子的臘梅都開了,那香氣隻怕又讓公主煩惱了吧。”祭月一邊拿小扇子扇着爐子裏的火炭,一邊有些擔心地看向一邊的軟塌上半躺着的貞元公主。
說起來,自家公主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踏出殿門一步了,整日裏就窩在這香蘭殿中,連内侍監的人送來的炭火都一日差過一日,份例更是不用說了。
自家公主殿下對梅花過敏,要請個太醫過來吧,那些太醫院的還推三阻四的,還好有甯王殿下得空了往後宮來,才帶來了太醫和去敏的牡丹香油。
“嗯。”貞元公主懶洋洋地半合着眸子,看着那香油爐子裏的香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
“公主,聽說二皇子,不,陛下也便已經住進了宮裏,要不,咱們幹脆趁着結盟的時候,就讓陛下主持婚禮,把您和甯王的婚事辦了罷?”祭月一咬牙,一鼓做氣地道。
如今都是公主妾身未明,才會被這樣輕慢,若是成了甯王妃,誰敢怠慢她們?
貞元公主擡起長長的睫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輕笑:“怎麽,難道你忘了十年前咱們在島上和宮裏過的是什麽日子麽,如今有炭火,有精美吃食,還不至于連果腹之物都沒有了,你就已經無法忍耐了麽,未免耐力太差!”
祭月扇着小火爐的手一頓,随後臉色有點發白地道:“公主殿下,是祭月太過貪心了。”
貞元公主直起身子,走到了窗邊,心不在焉地伸手撩起了簾子,看着窗外紛飛的雪,沉吟道:“百裏赫雲居然來了,哼,他也算是夠大膽的了,隻是他這一次貿然而來,還被西涼茉和九千歲給‘請’進了宮裏,倒是真與他尋常做事的風格不符合。”
她頓了頓,沉吟道:“也許,本宮該找個機會去和西涼茉見一面了。”
“公主殿下,您……您這是打算要見千歲王妃,您……您忘了她上次……”祭月一驚,頓時有點擔憂地看着貞元公主。
那個千歲王妃實在太兇狠惡毒了,而且身手又很好,根本不像個女人,公主隻怕會吃虧。
貞元搖搖頭,眯起眸子:“本宮自有分寸。”
西涼茉被人從床上搖晃醒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午後了。
下雪的數九寒天,她還是更願意窩在床上,但是卻不得不起身迎接某位不識趣的貴客。
“您真的要這個樣子出去,好歹梳個好看齊整點的發髻。”何嬷嬷看着西涼茉随随便便地裹了一件軟絨披風打着哈欠就往外走,忍不住颦眉就想伸手去把西涼茉給抓回來。
何嬷嬷,如今已經是尚宮,統領手下三千宮女,看着自家小主子這副邋遢模樣,愈發地不能容忍,尤其是還要出現在敵國的皇帝的面前,這不是丢臉麽!
西涼茉看着睡眼惺忪,但是動作卻滑溜得跟隻泥鳅似的,隻手腕看似不經意地一擡,就避開了何嬷嬷的手,轉過臉笑嘻嘻地道:“呀,嬷嬷就不必操心,那位爺連我七日不洗頭的模樣都看過,我也見過他狼狽得要死的樣子,我懶得在他面前裝大尾巴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