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渺渺的歌聲掠過池塘的水面,帶着一種深秋蕭瑟的味道。
“明日裏,本宮就要去把我那小弟弟接回來了,聽說這些日子,他在九千歲的後宅子日子可不好過。”貞元公主慢條斯理地撥弄着手中的花茶浮沫,淡淡地道。
那唱曲的伶人水袖一收,轉身看向她:“不想九千歲的後宅子,你也能探聽到消息,不過看來你的消息似乎遲了點,素兒可不是真吃素的,如今他攀附上了那位手握強兵的飛羽督衛,九千歲的王妃,日子過得可是風生水起,隻怕是樂不思蜀了。”
那伶人描繪着濃重的粉彩,看不出原來的面目,隻是秋水目,挺翹鼻,櫻桃唇,看得出其五官異常精緻,一口軟軟的嗓音倒是頗爲勾人。
貞元公主擡起卷翹的睫羽,淡漠地看了一眼那伶人:“所以本宮才打算将他弄回來,如今龍素言已經死了,自不必擔心他會給咱們折騰什麽幺蛾子。”
那伶人笑了笑,款步上前,在亭子裏坐下,自顧自取了她面前的茶杯倒了一杯極品的香片,一邊品着,一邊不以爲然地道:“怎麽,你覺得能讓百裏素兒聽你的話麽?”
貞元公主勾了一下精緻的唇角,妩媚的眼中閃過冰冷幽沉的光:“他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那伶人慢條斯理地輕歎了一聲:“說來,那位飛羽督衛真真兒是個奇特的女子,能走到今日,必定有她一番手段,便是憑借敢嫁又能嫁給九千歲這一條,我看她之才并不在貞元姐姐你之下啊,瞧你們二人,真真是有緣份,連着封号都如此相似,她是貞敏,你是貞元。”
隻是不過一個是郡主,一個是公主,隻是聽說貞敏郡主原本是先帝的私生女兒,若真是如此,她的實際地位應該也是公主才是。
貞元手上的動作一頓,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本宮啄磨着你這話聽起來怎麽都有點挑撥離間的味道呢。”
那女伶以水袖掩唇嘻嘻地笑了起來,聲音又軟又糯,撩人心扉:“難道我說錯了麽,你和那位飛羽督衛之間有什麽需要挑撥的?”
貞元輕輕地嗤了一聲,淡淡地看向天邊:“錯倒是沒錯,所以這才是需要用到百裏素兒的時候。”
随後,她頓了頓,看向那女伶,輕描淡寫地道:“你既然想要在我面前有一席之地,如今也是到了你拿出本事來的時候,至于若是招惹了那位飛羽督衛的後果……”
“一切都是我自行承擔就是,與貞元姐姐沒有任何幹系。”那女伶咯咯地笑了起來,精緻的眉眼裏流轉出不懷好意的光芒來。
“原本我第一次見到封賞大典上那位飛羽督衛的時候,還想着這般俊俏的兒郎若是能騎在身下,爽快上幾回,讓他做個裙下之臣,倒真真是件美事,隻可惜卻原來是個女兒家,真真是暴斂天物。”那女伶歎了一聲,很是惋惜的模樣。
随後,她眼珠子一轉,又看向貞元公主:“是了,那位九千歲,從姓氏到容貌怎麽看着都有西狄皇家血統,可查出來什麽了?”
貞元公眸光幽幽,豔麗的唇沾了杯中酒:“嗯,雖然沒有太多直接的證據,隻那副模樣,十有八九就是妙語觀音的後人,說來倒也算是表舅舅呢。”
那女伶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呀,瞧着你不成是看上那位了,那位雖然模樣美,手段卻是吓人呢,何況還是個太監,可伺候不了你!”
貞元公主輕蔑地嗤了一聲:“你當誰都與你這般麽,見到個模樣好的就想弄上枕席。”
那女伶似一點都不爲貞元輕蔑的話語而生氣,捂住唇笑得花枝亂顫:“嘻嘻,你還沒正式嫁過來便已經被天朝那迂腐的東西弄得滿腦子都是木頭渣子了麽,别忘了,咱們西狄皇室什麽出身的,如今過了些年頭,讀了些書,就不記得咱們祖先什麽出身,外頭島上弄的那些籠子做什麽用的了?”
她看着貞元冷下臉來,卻還湊上去靠在她肩頭嬌滴滴地道:“怎麽着,那日開胞的味道不錯吧,什麽時候,我也去嘗嘗那個玉面冰郎将軍的味道,聽說那日你回來身上可都是傷,可見他是勇猛過人,我可真沒給你選錯吧,下一回我定要自己嘗嘗的……”
說着她還伸手戳了戳貞元。
話音未落,一記清脆的耳光就直接甩上那女伶的臉。
“放肆!”貞元冷冰冰地看着她,眸光裏一片森寒厲色。
那女伶被她一巴掌扇得跌坐在地,隻楞了一下,卻又爬起來,依舊軟軟地笑:“喲,這就惱了,好好,别惱,我走就是了。”
說罷,她轉身就一邊哼着小戲的調子,一邊走着碎步,一路吟一路唱地走了。
“咿呀,且看那碧環青天上,鏡花水月下,誰人做那金銮殿上一夢千秋,帝業煌煌……”
貞元公主靜靜地坐着,面無表情地望着那女伶去的背影,遠遠看去,紅衣白面,竟有點像一具豔屍。
這日,西涼茉正一個人在書房裏看布兵圖,卻忽然見外頭有人推門進來,少年尖細的聲音響起:“喂,本殿下要回驿館了,如果你想要見本殿下的話,本殿下可以考慮再過來你這裏住幾天!”
西涼茉擡起頭,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在門外頭站了那麽久,就爲了說這麽一句話麽?”
百裏素兒嫩白尖巧的小臉頓時飛起兩抹紅霞:“你……你……你怎麽知道!”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西涼茉武藝不弱,自然知道他在外頭徘徊,如今他這麽問,豈非顯得極爲可笑明知故問?
西涼茉倒是沒有嘲笑他,反而微微勾了下唇角:“貞元公主來接你的人馬已經等了許久,再不出去,他們大概以爲我要扣着你不讓你出去了。”
百裏素兒一時口快:“你會嗎?”
西涼茉有點好笑地看着自己面前還處在變聲期的别扭少年:“會什麽,你很希望我扣着你,不讓你回去?”
百裏素兒略顯蒼白的容顔上飛起詭異的紅暈,直勾勾地盯着西涼茉:“我漂亮嗎?”
他莫名其妙的神來一問讓西涼茉有些莫不着頭腦,索性放下手裏的布兵圖,支着臉頰看了他片刻,随後實實在在地道:“還不錯。”
她是見識過西狄皇室強悍的美貌基因了,基本上就沒有不美的。
百裏素兒這才有點得意,又有點哀怨地咬着嘴唇道:“等我長大了,會更美!”
西涼茉完全不曉得他到底要表達什麽意義,隻不可置否地點點頭。
百裏素兒撅嘴:“你就沒有什麽要表達的麽?”
西涼茉想了想,看着他淡淡地道:“若是你在這段時間想要到千歲府來做客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對洛兒做一些不齒的事,畢竟他是真的将你當成朋友,否則……”
“否則什麽,否則你就要我的命是麽,沒錯,我就是利用了百裏洛怎麽樣,有本事你殺了我好了!”百裏素兒咬牙切齒地打斷了西涼茉的話,握住了拳頭,小臉一片慘白,怨恨地瞪了一眼西涼茉,随後‘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西涼茉也沒有去追,隻是吩咐在門外候着的白珍:“看好那個小子,親眼看到他跟着西狄人走了,再回來。”
白珍立刻點頭跟着去了。
西涼茉伸了個懶腰,正要起身出去走走,卻一轉身撞進一個寬大帶着冷香的懷裏,她頓了頓,順勢就靠在那上頭了,順帶懶洋洋地道:“幹嘛躲在後頭偷聽?”
百裏青勾住她的細腰,似笑非笑地道:“怎麽,許你在這引誘别國皇子,卻不許爲夫聽了麽?”
百裏青這話頭讓西涼茉一聽,就知道自己前段日子刻意對百裏素兒釋放善意的事兒被人透露了出去,她沒好氣地冷哼一聲:“魅七這家夥倒是學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了。”
百裏青坐下後,将她擱在自己膝上,挑眉道:“你這丫頭原就是不安分的,也莫要怪他人,爲夫還沒有軟弱到需要靠丫頭你出賣美色才能謀求後路的地步。”
西涼茉有點噎了一下,看着百裏青那喜怒難辨的模樣,也隻好軟下聲音道:“百裏素兒不過是個孩子,若是能從他那裏留下點突破口,我原也隻想以後說不定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百裏青陰魅的眸子裏幽光淩淩,隻淡漠地道:“總之,如今他滾了,以後也不必理會他。”
西涼茉知道他不喜西狄人,便也點頭應是。
百裏青看着她,精緻的唇角勾起一絲優雅的笑來:“看來丫頭你也算是知錯了,不過也怪爲師,這些時日太忙,可是讓丫頭你獨守空閨,寂寞難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