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後原本期翼的目光在掠過那些紛紛在她目光下低頭宮人們之後,變得絕望。
“不,你不能這樣,千歲王妃……千歲王妃!”金太後看着西涼茉,喃喃自語。
她面前的女子,幾乎還能稱得上是少女,隻是這麽靜靜地坐着,身上那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冰冷威壓的氣息便化作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意識到自己的傀儡身份,但是卻毫無反抗之力。
金太後開始後悔了,如果一開始的時候,自己沒有昏了頭的真把自己當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後,一如從前的機敏内斂,是否今日就不會落到這般面子、裏子都沒有的地步?
畢竟面子上,九千歲和面前的女子算是給足了她面子。
芳官望着西涼茉窈窕卻背脊直挺如竹的背影,眼中浮現出陰冷的光芒來。
想要他死麽?
這樣的女子還真真是狠毒得讓人心癢難耐呢!
西涼茉看着頹然的金太後,抽回了自己被她拽住的衣袖,仿佛察覺到身後有人在看自己,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芳官:“拖下去!”
兩名大太監立刻面無表情地下将芳官往外拖,力氣之大,一下子就讓芳官的左臂脫臼了。
“咔嚓。”
清脆的骨骼脫臼聲讓甯華宮衆人臉色都是一白,芳官的臉色也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但是他卻沒有叫一聲,隻是慘白着臉,冷冷地盯着西涼茉道:“放開我,我自己有腿,會走!”
兩名大太監卻動也不動,直到西涼茉慢條斯理地擺擺手,他們方才松開了手。
芳官咬着唇,看着西涼茉冷笑一聲:“你真是夠心狠手辣的,人人都說九千歲喜怒無常,陰狠可怖,我看千歲王妃也不遑多讓!”
說罷,他便踏着虛浮的步子,慢慢地向宮外走去。
這一次,金太後終于沒有再撲上去,她茫然地看着情人離去的背影。
甯華宮門口已經擺下了條凳,兩邊執掌刑闆的太監早已經提好了鹽水,隻能一會子人犯躺在凳子上,好揚起闆子漲了鹽水抽下去。
芳官看着那條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咬牙,竟頗爲從容地伏了上去。
一個小太監立刻抽了繩子上去将他的腿、腰和條凳綁在一起。
“我說了,我不會逃的!”芳官仿佛極爲抗拒被綁縛,冷冷地道。
那小太監看着他,冷笑一聲:“芳爺,您多慮了,這繩子除了防着人逃,最主要還是方便行刑人不會打偏了,這人一疼起來,隻怕那臀上就亂拱拱,這闆子厚,打下去就是一丈紅,若是不小心打斷了您的腰椎,下半輩子,您就隻能在輪椅上過了,至于您還有沒有下半輩子,還是兩說,咱們得把分内的事兒給做好,不是麽?”
芳官扣住長凳的手指關節泛出白來,不再說話。
小太監鄙夷地冷嗤一聲,在和身邊的同伴一邊粗魯地将芳官綁起來,一起議論:“啧啧,這要是一不小心打成癱子,隻怕比咱們這些沒了寶貝的還下賤呢。”
“那是,一個靠賣肉活着的東西,什麽玩意兒!”
議論的聲音并不算小,仿佛故意讓他聽到似的。
芳官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任由對方将自己粗魯地綁在了凳子上,隻是扣住的條凳的指節泛出的白,顯出了他内心的波瀾。
隻是他并不知道,越是這種倔強的模樣,越是讓行刑慣了的太監們惱火。
那綁他的小太監粗魯地抽緊了繩子之後,對着他露出個詭谲的笑:“芳爺,您且好自爲之。”
“起!”
押過他的其中一個大太監尖利的聲音陡然響起,随後就是那沾了鹽水的一人高、兩尺寬的木闆子攜着淩厲的風聲狠狠地打了下來。
“啪!”
皮肉與木闆相觸的那一刻,劇烈的疼痛就瞬間蔓延開來。
芳官疼的倒抽一口涼氣,但那涼氣還沒有抽到喉嚨,又是一闆子淩厲的抽了下來,硬生生地将那口涼氣給打了回去。
綿密的、接連不斷的闆子捶打下來,幾乎讓他喘不上氣,皮開肉綻的痛感讓他覺得天地之間的顔色仿佛都退了回去,他死死地用自己的手指扣住了木條凳,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指給嵌進木頭之中。
他終于知道那小太監綁住自己之後,露出的那個陰森森的笑是什麽意思了,所有被行刑的人嘴裏都會塞上一塊布,就是爲了免去行刑人在劇痛之中咬住自己的舌頭,從而受不住痛亂喊亂叫,或者咬牙切齒的時候把舌頭咬掉而死。
但是同時也算是一種保護,增加了痛苦,卻也增多了被行刑的人有命活下來的機會。
而那小太監根本就沒往他嘴裏塞布條。
“噼噼啪啪……”的闆子聲伴随着大太監數闆子的聲音不斷地傳到他的耳朵裏,刺激着他的神智,也讓芳官沒有昏過去。
痛……
原來被打闆子竟然這麽痛!
忽然那落下來的闆子停住了,他微微睜開被汗水模糊的眼,隻覺得十幾個闆子下來,身上汗出如漿,卻見一雙精緻的雲紋繡鞋停在了他的面前,那淡淡的紫色仿佛是晦暗無色的天空中唯一的顔色,他擡起頭的時候,便對上一雙水媚之中隐隐藏着刀鋒之氣的眸子。
他忽然像是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聲音虛弱而尖銳:“呵呵……怎麽,來看我這蝼蟻之輩的狼狽之态?我這樣……這樣的人能得郡主的青眼關注真真兒是……是……我的榮幸。”
西涼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淡淡地道:“人貴自知,有些事兒,不是不知,但是既然有人肯縱着你,自然是有原因的,若是自鳴得意,以爲是自己的本事才越發的嚣張,到底也不過是自己鋪就死路一條。”
随後,她看了眼白珍,白珍點點頭,忽然上前捏住他的下巴,毫不客氣地強迫他張開嘴,将自己的帕子揉成一團塞進他的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