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官人驚恐地看着那大漢一步步獰笑着朝自己走來,他想要逃跑卻被人踩住了肩頭,直到被那人染血的五指粗魯地捏住了下颚,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伸進了口中。
“嗚嗚——!”
慘烈的悶哼聲再次劃破了夜晚凝重沉腥的空氣。
白衣少女環看着劉大官人滿嘴血昏迷了過去被拖走,她方才環視了一會周圍,目光落在那個坐在腐爛的死人堆裏的女孩子身上,忽然道:“一會子拿袋子把那小丫頭給裝上,讓她和那些抓來的小東西們關在一起,明日就立刻帶着他們離開。”
她身邊走出來一個幹瘦的白衣老頭,看了看天色,又看向那堆腐爛的屍體颦眉:“護法大人,一會看樣子有暴雨,這些犬戎人的屍體要不要趁現在燒了?”
那些腐爛的犬戎人屍體都是他們從犬戎帶進來作爲傳染源頭,但是屍體腐爛之味實在太大,而且感染了馬瘟的屍體,就算他們這些得了教宗大人加持的教徒也不敢随身帶運太久,再加上附近錦衣衛的人馬領着邊軍查得極嚴,他們便選了這個兩國交界的偏僻小縣城動手。
白衣少女也擡頭看了看天色,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輕笑起來:“雨堂主,聽說這附近山上有一處泉水,水質極好,也是附近的縣裏的水源之一,隻是挺難找的,就讓這些犬戎人再發揮他們最後的作用吧,嘻嘻。”
那老頭看着她可愛靈動的笑顔,心中不由發寒,這丫頭小小年紀,卻心思歹毒之極啊!
但雨堂主還是很快點頭:“是,老朽這就去安排。”
一道霹靂劃裂了天空,她擡頭看着那一道道越來越多的閃電,笑了起來:“嘻嘻……國之将亡,必有妖孽!”
冰冷的電光照亮了她的臉,冰冷而蒼白,還有一種怪異的扭曲。
沒過多久,傾盆大雨陡然而下,沖刷了一切的血迹與罪惡的痕迹。
這個縣城再也沒有亮起過燈,一千多戶人家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個雨夜。
舒雲郡是天朝與犬戎兩國國境附近最大最繁華的郡縣,每日裏都不少客商往來,但是自從犬戎爆發了馬瘟會傳染人之後,錦衣衛爲首的人帶領邊軍将兩國國境封鎖,隻許出,不許進,這裏的生意便蕭條了許多。
而且最近秋日的時氣不好,總是薄雨綿綿。
城門邊,錦衣衛小隊的小隊長劉利走出門邊的休息小屋,擡頭看了看天色,他擰起兩道粗眉,呸了聲:“破天氣,又要下雨了。”
另外一個錦衣衛廠衛也歎息道:“就是,聽說隔壁縣裏的稻子都爛在了地裏,如今存糧不夠,又有不少人因爲這樣的天氣都病了。”
劉利聞言,有點懷疑地道:“會不會是疫病傳染進來了?”
身邊圍繞的幾個廠衛都吓了一跳,互看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劉利自己看了眼警惕地守在門外的邊軍們,自言自語地道:“應該不會吧,張來三那人比我還狠辣,守着隔壁的縣城,蒼蠅都飛不進去,怎麽會有人生病?”
其他廠衛們也紛紛點頭道:“正是。”
說話間,衆廠衛們忽然聽見外頭一陣吵鬧,劉利提着刀領着衆人過去一看究竟。
原來是四五個小小的三四歲的小娃娃,正被一個有些肥胖木然的男子領着,站在城門口被邊軍的人攔下了。
劉利見那胖子不但斷了右臂,而且似乎是個啞巴,他隻會伸手指着城門内,表示他要進城,幾個孩子怯怯的躲在他身後。
那邊軍領頭的百夫長似乎很有些猶豫,看着那幾個小孩子,已經是想放人了,卻又很猶豫,忽然看見劉利過來,那百夫長立刻領着幾個邊軍過來對着他道:“劉隊長,您看這幾個孩子都餓壞了,他們爹方才比劃了半天,告訴咱們他們遇到劫匪了,身份路引都被偷了,身上也沒有什麽錢财,他想帶孩子進城弄點吃食。”
劉利看着那胖子雖然臉色慘白,右臂又斷了,但身上也是幹幹淨淨的粗布衣衫,連着幾個孩子也看起來很幹淨,倒是不像壞人。
但他還是冷冷地道:“上峰有命令,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城的!”
那胖子剛聽他說完話,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眼裏淚水直流,再将幾個孩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幾個孩子也‘嗚哇’一聲哭了起來,抱着小肚子喊餓。
可憐之情狀讓人不忍,那百夫長看了就有些不悅地道:“劉隊長,這幾個不過是孩子,而且看着也是清白人家的,不像生病,不像行商的,更不像犬戎人,爲何不能讓他們進呢!”
雙方的商隊、探親的犬戎人,都絕對禁止進入城内。
其他的幾個邊軍士兵也頗爲生氣地道:“正是,上峰就是有令,也法理不外人情,有誰會帶着小孩子來行商呢?”
邊軍士兵對于錦衣衛這些人向來沒有好感,而且突然過來接管了指揮權,京城做派也讓這些邊軍非常不适應,但非常時期,雙方也都算通力合作,倒也沒有生出什麽事來。
劉利看着那些義憤填膺的邊軍,再看了好一會那些小孩,實在看不出什麽不對經,那些小小的孩子也極爲可憐地看着他,于是劉利心中一軟,不得不歎息道:“好罷。”
說罷,他甚至從腰上取了半吊錢出來交給那胖子,那胖子看着他的眼神忽然閃過一絲複雜,但劉利想要細看的時候,卻發現他眼睛還是那麽呆滞。
劉利聽着身後那些邊軍們仿佛刮目相看的贊美之詞,再看着那胖子千恩萬謝地點頭離開向城内走進去的背影,他不禁總有些不安,或者說相當不安,卻不知道爲什麽。
那胖子領着幾個小孩兒走到了城裏一處安靜小巷附近,他牽着一個三歲的孩子走進小巷的一個水井邊,他蹲了下來,拿出了一個袋子,從裏面掏出了一隻燒餅遞給那個小小的男娃娃。